“——孝陵卫!”
“可若是回不来,你——”
袁斌勃然大怒:“那便去不回!男子汉大丈夫,忠义当头,何以如此畏畏缩缩!”
梅长溪说不出话。他深吸口气,手握刀柄,昂首走出院门。
没几步,又折返回来,走到袁斌面前忽然跪下,磕三个响头。然后他抬起脸,含泪坚毅地道:“若是回不来,家里只剩你个人。你多保重……外公。”
袁斌转身不看他,沉声道:“走罢,梅仔。”
亲兵劝道:“大人先去后方包扎止血,这里有卑职们顶着。”
梅长溪边喝道:“这点伤算什?少废话,专心杀敌!”边在心里默默盘算,太子在锦衣卫护送下,差不多该到临清罢?
敌军胸腔中喷出血花溅在他脸上,仿佛为视野蒙上层淡淡红。
梅长溪想起他看见钟山上狼烟升起那日。
他丢下锄头回家,换上身甲胄又匆匆离家,在院子里遇见正在晒旧被单袁斌。
人长相并不太像。
“就按沈柒计划,去临清,走漕河。”他在顷刻间做出决断,“替给梅仔留个言——定要带领他兄弟们活着回到京城!这是君命!”-
大雨停歇没多久,又下起来,好在比昨夜雨势小。五百名锦衣卫护送着太子,在雨中沉默地赶路。
二百里路程,不惜马力疾驰话,半天便可抵达。但泥泞湿滑路面,让行军速度大打折扣。
从堂邑县城突围时,王氏兄弟似乎发现他们意图,试图追击,次又次被孝陵卫挡回去。
梅长溪走。
袁斌转身看他背影。风把旧被单掀起,扑打在老人瘦削脸上。
这是他女儿、梅长溪母亲嫁妆。袁斌摸着红色被单,喃喃道:“阿梅,你地下有知,保佑你儿子,也原谅你父亲……”
堂邑城外战场上,梅长溪运足真气,向着全军陡然爆发出声怒吼:“孝陵卫——”
“君主有召,今赴命!”全军亦回之以怒吼,遥相应和,“君主有难,今赴义!”
旧被单也是红色,像是许多年前某位新娘嫁妆。因为怕雨天发霉,经常拿出来洗晒,故而越洗越旧,从鲜红变成淡淡红。
“都督。”他对袁斌行个军礼,“……君主有召,今赴命。”
袁斌背对着他把被单抖平,头也不回地答:“去罢。”
他望着老人矮小枯瘦身影,眼眶逐渐湿润:“都督,倘若……去不回呢?”
袁斌冷硬地说:“养兵千日,用兵时,该牺牲时候,就得牺牲。”
梅长溪战袍吸饱血与雨水,沉甸甸地裹在身上,却仍次又次地举起冲锋陷阵刀尖。
在指挥使身先士卒指挥下,面对两三倍于己敌人,孝陵卫无人怯战退缩,愈战愈勇。
而王氏兄弟所率“义军”,近来与地方卫所战斗总是轻松取胜,难免有些骄心与轻视,如今则是越打越心惊。
支冷箭从身侧飞来,射入梅长溪腰肋。
他嘶地抽口冷气,左手猛地拔出箭矢,带出蓬血花;右手动作不停,挥刀将另名敌军砍下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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