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烧”字之前,笔尖因迟疑而停滞下,墨点有些晕开——景隆帝望着纸页上字迹,陷入短暂恍惚。
那是他穿过衣衫,放在鼻端还能嗅到缕久念幽香;染在衣衫上或是他血,不知深夜握在手中,斯人精魂能否入梦……
但这件青衫不能留。
对施,bao者而言,也许这是个扬扬得意战利品与收藏品,而对受害者,却是屈辱见证。倘若真是清河旧衣,他定
景隆帝在他身后霍然张嘴,声“慢着”似要冲口而出,却是什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褚渊身影转眼消失在门外。景隆帝眉头紧锁,扣着桌角手掌攥紧成拳。
陈实毓敲敲内室门,手捧碗冒着热气药汤走进来,躬身致礼后说道:“皇爷,该服药。”
景隆帝慢慢松开手,面色已恢复如常,接过药碗饮而尽。他把药碗放在桌上,拿起竹管硬笔沾墨,在纸页上快速写行字:“服药多日,何时见效?”
陈实毓倾身过去看完,捻须感叹:“老朽前后检查过好几次,皇爷喉舌确无病变症状。倘若是因为开颅术后遗症,那这些通经活络药多少会管点用。为何至今仍发不出声音,这点老朽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梧桐水榭赶在入夜前被打扫新,迎来它未曾料到新任主人。
因为准备得仓促,只更换被褥、椅垫等寝具与坐具,其他装饰摆设都还是原本模样。
褚渊抱着衣柜里拢出来豫王衣物,对走进来短发男子欠身道:“委屈皇爷宿,明日臣再带人仔细收拾,把这内外陈设都换成皇爷惯用。”
景隆帝用指尖轻叩桌面上个番邦进贡琉璃沙漏,摇摇头。
褚渊观其神态,知道是不需要再更换意思,便道:“那皇爷好好休息,臣先告退。”
景隆帝沉吟下,又写道:“医者并非神仙,先生尽力即可。”
陈实毓既感动又钦佩:绝症、开颅、假死、昏迷、失声……遭此连串变故仍然泰然自处,甚至还能推己及人,非景隆帝莫属。面前这位帝王心神之强大、意志之坚定,当世无人能及。
他拱手深施礼,决然道:“老朽必竭尽毕生所学,使圣躬恢复如初!”
景隆帝微微颔首,写下第三行字:“命褚渊烧方才那件青衫。”
陈实毓不明所以地应诺,拿起空碗离开内室。
经过身旁时,景隆帝忽然伸手,从他怀抱衣物中抽出件浅青色长衫。
豫王穿衣还保留着军中习惯,不爱穿浅色衣裳,嫌容易脏,平日里多穿玄色、绛紫色,最亮也就是宝蓝。而这种浅到近乎天水碧颜色,又是士子常穿襕衫款式,怎看也不像是豫王风格。
他四弟如此看重这水榭隐秘性,竟也曾带那些露水“知己”来过?景隆帝露出嘲弄眼神,把青衫又往褚渊身上丢,才发现这衫子从后领往下尽数撕破,口子直延伸到腰下,衣襟两侧系带也全扯断,可见下手之狠、手劲之大。布料上还残留着点滴暗褐色陈旧血迹,令人不禁怀疑这衫子不是被脱下来,而是用,bao力强行撕下来。
景隆帝忽然想到什,霎时整个人都僵住。
褚渊扯着兜头衫子,胡乱团进臂弯,欠身退出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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