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亭说完,深深拜伏于地,不得恩准不起身。
众人哗然——自尧舜之后,无论帝王还是大臣,只见过设法夺位、被逼退位,没见过真正自愿禅位。杨亭此刻言行皆是情真意切模样,怎也看不出被迫痕迹,当真出人意表。
苏晏愕然摇头:“杨首辅何出此言!下官资历尚浅,如何能位居杨大人之上,担任首辅?更别说还要叫您声师叔呢!”
杨亭道:“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苏清河,你确比更适合担任内阁首辅,不必再谦逊。正如你所言,‘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还望你勇担重任,切勿推脱。”
苏晏还没回过神来,怔怔地道:“今年才二十二……”
出几声嘀咕:“苏阁老尚未婚娶,哪来内人,还不止个?”“也没听说他府上养许多姬妾,怎还能闹事拆家呢?莫非如皇宫西苑百兽房般,豢养是狮虎之流……”
御座上清和帝转头掩盖面上丝窘色,重重地干咳几声。随侍富宝心领神会,尖声喝道:“肃静——”
大殿中霎时安静下来。苏晏也觉得自己这下有感而发得太真实点,连忙拐回正题:“这满朝文武谁没生过病,若是人人生场病就要‘乞骸骨’,岂非殿都是骷髅架子?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还望首辅大人收回辞表,继续主持内阁。”
不少臣子齐声响应:“请首辅大人收回辞表,继续主持内阁。”
清和帝道:“杨卿你也看到,不仅朕不同意,大臣们也不同意。”
“甘罗十二为宰相,周公瑾十三岁官拜水军都督,朝最年轻三元鼎甲,位列朝班时也不过十四岁。少年未必不及老,时势英雄两相造。”
“杨大人说得好哇!”于彻之抚掌笑道,“少年未必不及老,时势英雄两相造。臣附议!”
于彻之原本坚决反对苏晏扶持幼主,以防其生出摄政之心,后来得知立代储君之争,只是苏晏与皇帝早就商量好出戏而已,始信苏晏忠君爱国之心不亚于自己,而分判大势、制定国策与知人善任才能又在自己之上。既然杨首辅自愿让位,他身为群辅又何必去反对?
“臣附议!”李乘风致仕后,吏部尚书之位空缺
杨亭听,神色反而变得平静,拱手禀道:“臣自称年长多病,确实只是借口,实是因为身在首辅之位,无日不诚惶诚恐,愧无寸能,唯恐误国。自柱国公(李乘风)告老后,内阁历经数度风波,首辅几易,可以说是青黄不接。当初圣上擢升臣为首辅,并非臣有与之相匹配才能,而是因为臣可以作为承前启后中转。
“故而臣面如履薄冰地主持内阁事务,尤其在奉‘居守敕’代为监国时,更觉自己难堪大任;面期待着后来者居上,能从臣手上接去这副重担,好让臣彻底松口气。
“时至今日,臣终于等到这个人——
“内阁次辅、文华殿大学士、吏部左侍郎苏晏苏清河,身负文韬武略,屡树伟业丰功,更可贵是他片公义之心,以天下为己任。由他担任内阁首辅,引领群臣辅佐君主、扶植社稷,乃是众望所归。
“臣愿收回辞表,继续为朝廷效力,但首辅职恳请移交于苏晏,如此便是臣之大幸,国之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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