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尽打着手电筒来时,便只见程幻舟蜷缩在地上,脊背弓起,衣服下整个人瘦削,骨骼突出,整个人不住地颤抖着。
杜尽深神色凛,立刻疾步上前,喊声:“舟舟!”
程幻舟从混沌与恍惚中勉强抽回点意识。
杜尽深把把他搂住。
十分、十分地用力。
这边太偏僻,没有灯,终于,天色还是全暗下来。
他太久没休息过,头昏脑涨,大概还因为淋雨,直在咳嗽,像是要把肺都整个吐出来。
饥饿感也很明显,眼前阵阵发晕,连目视景象中凋零枯萎树木都好像在跟着旋转。
这有些奇怪,因为他对饥饿耐受程度向很高。
不是那种进食欲望,倒不如说,是由于太过空洞而急于掠夺和占有。
在程省去世这天,他想——
原来,自己本是有机会成为个正常人。
但这个机会被他亲手掐断。
十多年来,他自始至终没有学会过原谅程省,于是他也丧失原谅自己能力。
程省后事处理起来不算复杂,也不需盛大葬礼。
程幻舟听着他个字个字地往外挤,也眼睁睁看着这个才到中年,却满脸苍老男人生命点点流逝,直至终结。
他张张口,最终却什声音都发不出来。
程省已闭上眼。
他想问,父亲,可是谁不会犯错呢?
他们只是都并不拥有被原谅资格。
是你,你怎来。”
程幻舟发现,自己在面对他时,还是很难表达任何关切或者慰问语句。
于是他只是干巴巴地对程省说:“你再坚持下,还可以治疗。”
程省却摇摇头。
“犯错,都是报应。”
杜尽深也蹲在地上,程幻舟被对方禁锢,内部咯吱作响,这个动作好像在两人之间凭空制造强力连绵无形联结。
在接触那刻,他们体温开始互相传导,穿过衣物、防备、身份与世俗。
墓地空气中充满着死亡与绝望味道。
不知何时,面前出现道黑影,将他完全笼罩。
程幻舟迟滞地抬起眼,努力分辨来人。
是杜尽深。
他脸上除焦急,还有很多很多程幻舟看不懂东西。
程幻舟祖父母在他很小时就都已病逝,程省尚且留在世上亲人实际上也只有程幻舟个。
若非程幻舟正好去看他,他大约是真不打算通知任何人,就这毫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火化后,骨灰送往郊区墓园。
程幻舟游走在阴森石碑之间,四处荒芜,冷风呜呜地吹过树梢。
天色点点变沉,光线被厚重云层遮蔽,直至逐渐熄灭。
哪怕作为亲子,他也没有学着去原谅程省。
步踏错、念之差,就永远印刻在骨骼血液里,作耻辱印记,直至程省用死亡偿还。
这刻所有过往清除为零,程幻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种难以言喻痛楚,如心脏被揪住、撕破。
当年杜尽深离开后,他开始厌恶令他失去切命运,更厌恶,是身为Alpha自己。
可他终究丢掉是什呢?
他困难地拍拍程幻舟手背。
“希望,你不会步上后尘。”
“你要做对事情。”
“否则……就像样……”
“后悔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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