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凌祺然到御案前,撩起衣摆跪下去。
谁知这跪,就是大半个时辰。
凌烨从御书房过来时候,已经巳正三刻,进门就见两个人跪在地上,沈英柏还好,腰背还算挺直,他那小堂弟凌祺然这会儿几乎已经是伏地而跪。
这也难怪,小郡王从小没吃过苦,他虽年少失怙,但毕竟是皇族子弟郡王之尊,又有堰鹤沈氏这个强大母族在身后护持,沈家人疼他,平日里万事都挡在他前面,看护得如珠似宝。少有几次吃亏,还都是对上永安侯世子这个硬茬。
寻常朝臣面圣都难免心神忐忑,何况他经得事少,心思简单,兼之昨天还当着皇帝面犯错,现在再面对积威甚重天下之主,就只剩下怕份。
凌祺然当然也知道,他昨日被影卫传话敲打过,进宫路上提心吊胆,此刻又见那内侍不肯收荷包,当即就慌神,求助地看向沈英柏。
沈英柏拍拍他手,又给他个安抚眼神,示意稍坐,低声劝解他,许是陛下临时有别什事耽搁也说不定。
只是这回等得久些,中间内侍过来,两个人齐齐起身,以为是皇帝有话要传。可却没想到,内侍换次茶,行礼后又躬身退下,谦恭而沉默。
这次就真是难受。
天威难测,谁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有怎样打算,但圣心不愉是铁定。
翌日腊月十三,慎郡王凌祺然并文信侯世子沈英柏奉上谕入宫觐见。
到崇极门,有皇帝身边内侍来迎,将两个人直接带去内殿书房。
——这显然是皇帝交代过,但陛下本人此刻却不在。
内侍引两人坐下,上茶,垂眸敛目地准备退开。沈英柏连忙起身,递个荷包过去,道:“公公辛苦,请公公喝茶。”
谁知内侍朝他们二人扫眼,却连连推辞不肯收,面上只谦恭道:“世子折煞,这是奴婢本分,万不敢称辛苦。”
角落刻漏水声嘀嗒,越往后光阴似乎走得越慢,“等”字最熬人,钝刀子割肉样不给人个痛快,就这虚虚吊着,时间越久心里恐惧越盛。
凌祺然面色渐渐惨淡下来,他遍遍回忆着昨日宣平街上场景,脚趾蜷缩颤抖,脊背上已经冒出细细密密汗,频频转头朝门口方向望去。
他们辰正进宫,这时候已经巳时,眼看茶都换三岔,后头内侍进来就行礼,换完茶即走,同样不留下只言片语。
饶是沉稳如沈英柏,心头也有些发慌。
等第四次有内侍进来换茶后,沈英柏眉心微蹙,拍拍凌祺然胳膊:“来,别坐着,除请安,不是还来请罪?”
说完,收起托盘躬躬身,便退开。
书房门被虚掩着,沈英柏目光朝着内侍离开方向,微微皱皱眉。
因陛下有过严令,御前没人敢收受财帛重礼,但偶尔几个银锞子还是行。朝臣们面圣忐忑,为求心安,往往会从御前近卫或者内侍们这里打听陛下今日心情如何,塞个茶饭钱当作答谢。
但即便这样微不足道,这点子礼也不是随便拿。方才那内侍举动并不是个好预示,御前人,什人礼可收,什不可收,完全视陛下今日心情和对人态度决定。
这是御前惯有不成文规矩,也是近卫内侍对面圣朝臣们变相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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