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回神,下意识地抬抬头,皇帝已经走出回廊数步,眉间含笑,唇角翘出弯弧度,朝他招招手。
“是。”楚琰连忙跟上去,暗恼自己在陛下面前怎还能走神,立刻将脑中思绪都甩出去,小心缀在皇帝身后几步。
路往东行去,守卫越来越森严,楚琰认出来,这是往帝苑方向。他悄悄抬头,忍不住看看皇帝背影,
陛下……顾兄吗?
*
皇帝并没有走太远,楚琰跟着影卫绕过几条回廊,便看到那道穿着龙袍身影,苏朗等人已经不在左右,他站在走廊尽头,身形高挺,似玉山巍峨独立,远眺着苑中景色。
他是大胤天子,九州万民主人。
此时此刻,楚琰再不敢将眼前肃仪端严皇帝和“顾兄”这个讨厌又带着点儿亲切称呼联在起,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跟着影卫上前,到皇帝身后五步,俯首跪下去,以额触地,稽首行礼:“臣钟离楚氏楚琰恭请陛下圣安。”
绣着山河地理纹缂丝衣角从楚琰身前缓缓划过,衣服主人和苏朗说着话,声音清润低沉,听起来格外耳熟,和那日在忘世居里和他说“你哥哥不喜欢喝浓茶”嗓音,模样。
楚琰感觉有道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明明只应是淡淡瞥,他却觉得这段时间分外漫长,久到他将忘世居里种种回忆遍,也还是无法将眼前这身龙袍,和那个与哥哥亲密说笑“顾兄”对应起来。
楚琰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梦里,周遭切都是不真实,待那身鸦青色纹金缂丝龙袍走远,他站起身,紧紧盯着背影,问旁边近卫:“方才走过去那个人……是谁?”
近卫被他这问题问愣,挠挠头上下打量下楚琰,看着也不傻啊?近卫朝皇帝远去方向拱拱手,道:“身着五爪团龙纹还能是谁?咱们陛下啊!”
楚琰怔怔地收回视线,他是想过顾兄出身不凡,许是哪位王公世子白龙鱼服也说不定,可千想万想怎也想不到,竟是……
凌烨闻声回头,垂眸看着这紧张到声音发颤少年,微微笑笑,放缓声音,温和道:“起来吧。”
楚琰恪礼谢恩,站起身低着头,垂手恭立。
凌烨知道自己穿着这身衣服被他遇见,他定然害怕,这不是几句温言和语就能好,便问道:“来近卫驻地,是要找你哥哥?”
楚琰恭敬应“是”,听皇帝提及楚珩,心里又忍不住忐忑起来。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哥哥以往“不为帝喜”,是漓山东君在千诺楼帮天子影卫忙,看在他面子上,御前侍墨境况才有好转。楚琰现下不禁觉得,那日在忘世居种种亲近举动,也许只是碰上陛下微服出巡心情好,或者干脆是自己想多……
楚琰心绪形如团乱麻,耳边突然传来陛下声音:“还愣在那干什?过来。”
怪道姓顾,怪不得不必跟钟平侯讲究晚辈礼数……
近卫见他像丢魂样,喊两声也没反应,只好先和同伴走。
楚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耳畔传来几声呼唤,他才找回点清明思绪,看向身前玄衣武者,楚琰认得他衣服上纹饰,是……天子影卫。
“楚四公子,”影卫微笑颔首,“陛下宣召。”
楚琰心头猛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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