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大堂已经彻底静下来,众人目光不约而同地朝这里看来,自从楚珩就是姬无月消息传遍帝都城后,各大世家已经把御前侍墨近三年来在帝都种种事迹摸个遍,现在高门显贵里几乎没人不知道徐劭和他这几个狐朋狗友,曾经在明正武馆里大言不惭冒犯东君那出。
这是东君楚珩首次在宫外现身,无论从前认识他还是不认识,现在摸不清他脾性,众人屏声敛息地看着。
徐劭近乎惊恐地盯着楚珩抬起右手,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蹦哒,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楚珩扣好护腕上袖扣,点点头应同僚话,“嗯,晚上和谢统领说吧……”
两个人步伐不紧不慢地从徐劭身边漠然走过,眼里从始至终便没有过这个人。
来,也是在这里,他说要楚珩奉茶道歉,被漓山东君姬无月脚踹到阑干边,大乘境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如同看着地上滩烂泥,“想让楚珩道歉,可以,只要你徐劭有本事入境大乘——”
现在,还是在这里,他依旧是他,而面前人,是东君楚珩。
曾经那脚明明没用内力,可那瞬间心脏失跳、汗透重衣恐惧已经深深刻进徐劭灵魂骨髓里,让他后来每每听起东君名字,都要泛起阵历劫般心悸。
更何况现在,再次于同样地点直面跟自己结过梁子大乘东君,曾辱他“贱妾之子”,问他“何德何能”,要他“奉茶道歉”……
徐劭心头慌恐转瞬化成实质,驱使着他仓皇看着楚珩,下意识地往后退两步,捏着马鞭手攥得死紧。
徐劭双腿已经软,倘若不是堂倌出于本职扶他把,他立刻就要跌在地上。
东君已经走远,徐劭几人再不敢留,待腿脚找回点站立感觉,便急忙落荒而逃。
那厢,楚珩倒并没有因为见着徐劭而坏心情,根本不值得,还有徐劭从前在武英殿那个弟弟徐勘,当年被凌烨下旨申饬过,吓得不轻。他爹嘉勇侯在吏部任侍郎,前年给他谋个外放闲差,就从武英殿退出去。嘉诏徐氏虽也算著族,却远不在十六世家之列,并没有家主膝下子入职近卫营铁律。当初徐勘进殿,是因为嘉诏徐氏过去掺和齐王势力,朝变天,嘉勇侯吓破胆,劫后余生急忙把儿子送来。
当年凌烨为让清晏能够正位东宫,并没有在明面上定嘉诏徐氏罪。徐家阖族命是因太子而赏,那便得是太子马前卒,他们只有这条活路可走,定捧心效忠,而太子怎用都行,损折弃都无妨。倘若凌烨哪天想收拾,随时都能翻掌倾覆。不过当年在皇权斗争里,受伤害最大是襁褓里清晏,
同行几个人亦面色发白,眼见紧张。
楚珩容色未动,继续往前,他在听同僚讲话,前行时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徐劭脸上。
见他忽而抬起右臂,徐劭脊背上刷地冒出身冷汗,他头脑发白不受控制地往后连退几步,脚下个错乱,险些踉跄着跌倒,狼狈地撞到后面堂倌身上。
徐劭算是帝都公子圈里有名字人物,堂倌认得他,伸手扶把,笑道:“哎哟,徐家世子,您这没事吧?”
徐劭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他面色白得像张戳就破劣质宣纸,额头蒙着密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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