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时候也会后悔,次又次地后悔。要是那年不等情人节就好,要是早点坦白就好,要是那次没有去印尼就好。假如妈妈还在,假如贺峤还在,假如切重来……
就连许多细节他都已经想好。要是真能回到过去,他不会再跟妈妈顶嘴,不嫌弃妈妈做饭难吃,他要主动带悟空去洗澡驱虫,在每个重要日子给贺峤送份礼物,把贺峤说过话通通录下来,觉得难过时候就放给自己听。
虽然知道这些事情再也不可能实现,但他仍然忍不住回想,在茫然无助时候回到从前某个十字路口,假设自己当初选择正确路,想象那路会有些什,想象自己人生会有多不样。
他想,自己恐怕不是个例吧。每个在后悔中煎熬过人应该都会想,假设,假如,如果,会怎样。
想这些不犯法,只不过没有用。
仪式结束后所有宾客都去吃饭喝酒,只有他个人默然地走到沙滩上,坐在海边发呆。
身下沙子是温热,他攥起把,然后又慢慢把手松开,任由它从点点流出去。
算算,这是他在旧金山第二个夏天,干燥炎热依旧,心境却有很大不同。前个夏天,他满腔仇恨,满心怨愤,周身都竖着尖锐倒刺。这个夏天,他平静很多,尽管壮志未酬。
他脱掉鞋跟上衣,光着膀子躺进沙子里,头枕手臂,听着海浪想以后事。
旧金山虽好,不可能住辈子。他在临江出生、长大,在临江念书,在临江认识贺峤,又在临江送走妈妈,那里才是他家。更何况他还有未竞事业,有发誓要生守护人。
做什只管放手去做,师父永远相信你,永远是你最坚强后盾。哪天真要是打累打输,就回到旧金山来给捶背捶腿,会像上次样,不惜切代价帮你东山再起。听到没有?”
方邵扬站在台下动不动。
“干嘛,哑巴?”孙冠林吼他。
他这才胡乱搓把脸,“听到。”
“大点儿声!”
直躺到沙滩短裤都被海风吹润,他才爬起来,拍掉身上沙子回到公寓,头扎进几十封工作邮件里。
或许是喝多酒吹多风,又或许是婚礼忙完之后这股劲松得太急,第二天早他就突然病倒
可就算回到临江,又会有什不同呢?
还是个人。
走到天涯海角也是个人。背起背囊哪里都可以去,去哪里也都样,没有必须马上动身理由。
仰面躺在沙滩上,四下无人。他对着皎洁月光,从兜里再次拿出那枚花掉他半年积蓄戒指,珍而重之地给自己戴上。然后他闭上眼,张开双手,把身体摆成个大字型,躺在那里冒傻气,不担心谁来笑他。
因为还很年轻,所以他是豁达。
这回干脆就哑火。
方邵扬嘴唇动动,然而喉咙里半点声音也没有。台下所有目光都在他身上,内容五味杂陈,有羡慕,也有不理解。司仪见状趁机接过话头,好让流程继续走下去。
“下面们……”
海风带走余音。
在这样愉快狂欢夜晚,这段发言只占短短几分钟,并没有掀起什大波澜。但对于方邵扬内心,这番话无异于惊涛骇浪,让他日渐孤独心感觉到许多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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