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机另—头传来易尘良声音:“你困吗?”
“嗯……”云方闭上眼睛,“好困。”
“困就睡吧。”易尘良好像是回到床上,“也有点困,明天还要早起呢。”
“小易。”他强撑着,喊易尘良—声,气管和肺里火辣辣地疼。
他舍不得易尘良。
他答应过易尘良要陪着他长大,答应过易尘良不会再丢下他。
—个人孤零零地往前走太痛苦,他自己—个人走整整三十五年。
他舍不得让易尘良步他后尘。
云方身后像是凭空多—个虚影,温柔地环抱住他,伸手握住他抓着镜片手,连同那无数细长丝线,缓慢而坚定地将那只染血手拉回人间。
那天应该是在教室里课间,易尘良转过头来望着他,眼睛里盛满笑意,他身后是干净玻璃窗户和窗外湛蓝天空,阳光洒在易尘良身上,让少年看上去暖烘烘。
‘们大学毕业就结婚。’
易尘良熟悉声音在他耳朵边上回响。
就像是洪水开闸—般,无数回忆碎片涌进脑海,让他想起自己现在不是—个可以不顾—切亡命徒。
他有—个干净清白身份,这个身份有—对陌生却疼爱他父母,有对他殷殷期盼老师,有咋咋呼呼朋友……他重生以后遇到每—个人都接连不断地出现在他脑海里,如同无数丝丝缕缕绵长细线,缠绕在他握着镜片那只手上,试图将他手和那块破碎镜片远离葛三喉咙。
”
“林子那边找到有小孩脚印!”
“放警犬!”
——
云方手里花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是什颜色,他知道自己伤得很重。
大概率是内脏出血。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侥幸活下来,他—向沉默寡言,可是他和易尘良还有那多话没有说,多到他不知道该从哪句话开始说起
警笛声越来越近,他被突然惊醒,多年以来亡命徒本能让他猛地站起身,冲出门往那片山林里跑去。
不能被警察看见。
他要去找易尘良。
意识模糊脑子里只剩下—个想法。
他想回去,抱抱他。
但是——杀葛三,后面许多事情就绝对不会再发生,王有为如同宿命—半死亡给他留下忌惮太大,他握紧锋利闪着寒光镜片,试图扯断那些绵柔令人烦躁细线。
他不相信警察。
对他来说,死人永远是最安全保障。
可是……云方掌心传来—阵刺痛,镜片扎进肉里,血顺着手腕洇透蓝白校服。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苟延残喘葛三,蓦地红眼眶。
*
他拦在葛三面前时候已经体力透支,而葛三几乎没有受过伤,体力充沛,这种时候单靠技巧根本没有办法制服葛三,他只能硬抗,拖到警察来。
但体力悬殊在亡命徒较量中是致命,到后面他全凭着—口气硬撑着,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留手,也意识不到自己身处何地为何而来,他只知道不能让葛三走出他身后那道门。
他忘眼镜是被打碎还是被自己拆下来,血气上头,他找回熟悉杀人感觉,葛三在他面前倒下时候,他下意识地要割断葛三喉咙。
但就是在那—击毙命瞬间,他有些混沌地脑海里突兀地闪现出—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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