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祠堂,少年审视小妹稚嫩又纯真面庞,他微扬唇角,揉揉她脑袋:“阿喜若有此志,她们定不疼,也不会死。”
雨声渐退,拍窗声响,倪素满鬓汗湿,睁眼醒来。
“姑娘,可是吵醒您?”才将将扣下朱窗女婢星珠回身,柔声道,“外头落雪,奴婢怕朔气进屋子,您若伤寒可不好。”
年关才过,虽是早春,天却还不见转暖。
见倪素窝在被中不答,星珠到床边关切道:“姑娘怎?”
倪素不过八九岁,尚不能明白“死”这个字真正含义,可是她知道,人死,就会变成祠堂供桌后那些漆黑单薄牌位,只有名字,无有音容。
“因为以男子之身,为贺刘氏诊女子隐秘之症。”
“可是为什男子不能给女子诊病?”倪素撑在膝上双手捧住脸,懵懂地问。
不是不能诊病,是不能诊隐秘之病。
但这些,倪青岚也无心对小妹说,他垂下眼帘,庭内婆娑树影透过窗纱落在他面前地砖上:“谁知道为什。”
钱妈妈是倪素身边仆妇。
“阿喜也觉得那日救人是错?”倪青岚吃掉那半块麻糖,好些个时辰没进水嗓子沙沙。
倪青岚出城为附近村落中百姓义诊那日,贺刘氏步履蹒跚地在山径上拦下他马车,那妇人哭得厉害,也疼得厉害,直喊“先生救”。
她行来每步路都带血,倪素在车中看到她身后蜿蜒血迹,吓得连喂到嘴边糕饼也吃不下。
“她很疼,可是兄长看过她,给她苦苦药汁吃,她就不疼。”
:“好好不睡觉,来这儿做什?你不是说祠堂有好多鬼,你很害怕吗?”
“所以来陪兄长。”
倪素扯来个蒲团,挤到他身边坐着,点儿也不敢看供桌后那排又排黑漆漆牌位。
“兄长,你疼不疼?”
她看着倪青岚满后背血痕。
“梦见兄长。”
倪素好似才清醒,她揉揉眼睛,坐起身。
星珠忙从木椸上取衣裳来侍候倪素,“冬试已经过两月,依着咱们郎君能耐
雨势不减,淋漓不断。
倪素看着兄长侧脸,腾地下站起来。
倪青岚抬眼,对上小妹双清澄天真眼睛,她那小,灯影落在她肩,她脆生生道:“兄长,是女孩子,若像你样,学们家本事,是不是就能让她们不疼,也不会死?”
她们。
倪青岚怔。
倪素记得那妇人手捧那苦药汁却满心欢喜,像喝蜜糖水般。
“可是阿喜,”
雨滴拍窗,倪青岚声线更迷茫,“你今日听见?她投河自尽。”
到底还是个十六岁少年,倪青岚在面对这样事情时,并不能寻得个坦然解法。
“她不疼,为什要死?”
“不疼那是鬼。”倪青岚少年老成,从衣袖里摸出来块油纸包麻糖递给她,“拿这个就回去吧。”
倪素接来麻糖,却分为二,塞块到他嘴边,又将自己带来小枕头往他膝下垫。
“你素日讨厌过硬枕头,只这个合乎你意,怎舍得拿来给?”倪青岚心中熨帖,伸手摸摸她脑袋。
“兄长有难,自然舍得。”
倪素仰头望他:“钱妈妈说,兄长认错就不会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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