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素侧过脸,日光明艳,而他面容苍白却神清骨秀。
“谢谢。”
倪素说。
徐鹤雪眼睫微动,抿唇不言,但那老翁却赶忙将她扶到船上,道:“姑娘说什谢,这船沿也不知何时沾些湿滑苔藓,是小老儿对不住你。”
“您也不是时时都能瞧见那边缘处。”
几乎是在倪素话音才落同时,徐鹤雪蓦地抬起眼帘。
剔透眸子里,映着片漾漾粼光,但仅仅只是瞬,那种莫名凋敝又将他裹挟起来,清风拂柳沙沙,他轻轻摇头,与她说:“不能再见老师。”
若敢赴边塞,便不要再来见他。
当年在谢春亭中,老师站在他此时站着这处,郑重地与他说这句话。
他可以来谢春亭,可以在这里想起老师,却不能再见老师。
徐鹤雪迎着她目光,“但,对许多人有愧,甚至,有罪。”
“既不是以上罪,又能是什样罪?”
他不说话,倪素便又道,“这世上,有人善于加罪于人,有人则善于心中罪己,徐子凌,你罪,是你自己定?”
徐鹤雪时无言。
其实他身上背负着更重罪责,但真正令他游离幽都近百年都难以释怀,却是他在心中给自己定下罪。
倪素摇头,在船中坐下。
正如老翁所言,乌篷船内是放些水墨画纸,还有新鲜瓜果,倪素瞧见前头船客画却没拿走湖景图。
她时心痒,也拿起来笔,在盛清水笔洗里钻几下,便开始遥望湖上风光。
倪素其实并没有什画技,她在家中也不常画,兄长倪青岚不是没有教过她,但她只顾钻研医书,没有多少工夫挪给画工。
家中小私塾也不教这些,只够识文断字,她读四书五经也还是兄长教
倪素已经懂得他执拗,他知行致,他说不能,便是他真不能,倪素不愿意为偿还他而强求他定要接受她帮助,那不是真正报答。
恰好底下划船老翁离谢春亭更近,正在往亭中张望,她便道:“那们去船上玩儿吧?”
老翁看不见亭中女子身侧还有道孤魂,他只见女子朝他招手,便立即笑着点头,划船过来:“姑娘,要坐船游湖吗?小老儿船里还有些水墨画纸,新鲜果子,若要鱼鲜,小老儿也能现钓来,在船上做给你吃。”
“那就请您钓上条鱼来,做鱼鲜吃吧。”
倪素抱着没吃完茶点,还有两盅果子饮,由那老翁扶着上船,但船沿湿滑,她绣鞋踩上去险些滑跤,那老翁赶紧扶稳她,与此同时,跟在她身侧徐鹤雪也握住她手腕。
“与你不样,从不罪己。”
倪素想想,又笑下,“当然也从不罪人,看你也不是,你这样人,只会自省,不会罪人。”
譬如,她颈间那道齿痕,他还耿耿于怀。
“你老师不同意你,并不代表他是错,你与你老师之间分歧,也并不是你错,就像父亲他不同意学倪家医术,是因为他重视倪家家规,不能说他错,但也不认为请兄长当老师学医就是错,只是人与人之间总是不同,并不定要分什对错。”
倪素习惯他寡言,也接受他此刻垂着眸子时沉默,她问:“你想不想去看你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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