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倪素却瞧不出他这分凌厉,究竟来自于哪里。
倪素扔下扫帚,手背抹下颊边浅发,“虽然这份礼有些迟,但总归是穿在你身上。”
难言心绪在凋敝胸腔里熬煎,徐鹤雪庆幸自己身为鬼魅,不能如常人般轻易显露
倪素翻开碎布,从底下拿出来件朱砂红衣衫,很简洁交领样式,几乎没有什纹饰。
“你快去换上试试。”
倪素身上伤还没痊愈,但她拒绝蔡春絮好意,除夜前便让玉纹等人回太尉府去,此处只余她与徐子凌,她便推着他往对面屋子里去。
将他塞入屋子里去,倪素将房门合,看着庭内疏于打扫积雪,她便拿扫帚,挪着步子下去扫来扫去。
只扫会儿,她便觉身上有些热,后腰更疼点,站直身体,倪素回头望向那道房门,“徐子凌,你好吗?”
——
徐鹤雪在檐廊底下坐,膝上书页被风吹得乱翻,他以根手指按住,抬起头仰望檐瓦之上,黄昏日光很淡。
“倪素,天要黑。”
他说。
“你眼睛看不清吗?这便去点灯。”倪素正做衣裳,她咬断袖口根线,听见他这话,便手撑着桌角起身。
他额头上疤痕是怎来?是在十五年前为保徐鹤雪性命,在庆和殿外下下磕,而年之后,他又在庆和殿外,为老师张敬,为副相孟云献磕头。
所以这疤才如此深刻,经年难消。
“永庚,这旧疤消不倒也无所谓,但你告诉爹爹,你如今心中,是如何想他?”
他是谁,不言而喻。
嘉王知道,此时君王并非只是在问他如何想徐鹤雪,而是在问他,是否甘心承认十五年前那道敕令。
几乎是她话音才落,那道门便开。
裁衣时,倪素便在想那块缎子若在他身,该是何等清霜白月般模样,然而想象终不及此刻这眼。
圆领袍浅金暗花在日光底下好似鱼鳞般微泛光泽,而他颈间截朱砂红衣领颜色艳丽,同色丝绦收束他窄紧腰身,点缀几粒金珠,随风而荡。
干净秀整骨相,清风朗月般姿仪,可比起风流文士,他身形似乎要更挺拔端正,透着种融在骨形之下坚冷。
那是种与文士含蓄隽永相悖凌厉。
徐鹤雪怔,他清冷眸底微动,回过头来:“不是。”
“还看得清,只是你已经做很久,会伤眼。”
“啊,”
倪素望眼庭院里,光线还没有太暗,她便也不急着去点灯,只将簸箕里那件衣裳拿出来抖下,光滑缎子,雪白颜色,“你看,做好。”
“做这件衣裳时候就在想,你里面要配什颜色衣衫才更好看,想很久,还是觉得红色也很适合你。”
他手指紧紧蜷缩起来,地面上映出自己脸似乎要被难以收敛情绪扭曲,可他死死咬住牙关,忍住心中绵密如针般刺痛,喉咙发紧:
“爹爹您曾言,他有家无国,是叛国之佞臣,大齐之祸患……罪无可恕,当施凌迟。”
“永庚与他——已非挚友。”
这话剜心刺骨,嘉王藏于衣冠之下筋骨细颤,正元帝手轻拍他后肩,立时令嘉王浑身僵直。
“永庚,先不要回彤州,便在宫中住些时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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