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献喉咙中挤出这道声音,“本以为有那封雍州信件上线索,今日他定会在官家面前隐忍求全,他定肯听话,不与官家为难,以为他会惜命些……”
“他去庆和殿之前,与说,待今日见过官家,便与块儿去东街剃面,以为,他终于不再怪,以为因为这条线索,他终于肯与好好说话,肯与像从前样交游,以为们可以块儿为他最好学生讨回公道。”
孟云献眼睑积泪,“可是敏行,他在骗,他已然下定赴死决心,才肯说那样话来骗。”
此刻,孟云献终于恍悟,为何张敬近来总是触怒官家,无论是宛江转运使周文正那道改私交子为官交子奏疏,还是他今日在庆和殿中大不敬,都是他算计。
他用所有人不敢说话来刺激君父,他用君父最不愿意听话来引诱君父,纵然帝王心计深不可测,可他已经习惯于这十几年来敕令如天,臣民莫敢不从局面,张敬逼官家下诏罪己,无异于刺伤官家脸面。
“妾若是殿下,身上担负着此二人性命,”李昔真字顿,“妾便是死,也不会再离云京半步。”
他若走,谁还会在乎徐鹤雪这个名字,谁来还给他清白?当今君父?嘉王眼睑浸泪。
可这位君父,才将将处死他此生最敬爱老师。
刑台之上,血还未干。
鹅毛大雪笼罩着整个云京城,亦在皇城中纷扬而落,孟云献在庆和殿外跪到双膝僵冷麻木到没有知觉,却始终未能得见正元帝面。
架马车停稳在人群之外,春雪如飘絮,清白颜色融于血腥,嘉王在车中往刑台上望,他立时回头,浑身颤抖地跪倒下去,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眼眶憋得赤红,泪意乍涌。
“永庚,今日,终于敢祭奠他。”
这道声音回响耳畔,嘉王失声痛哭。
李昔真眼中湿润,她却坐在车座上,并没有俯身去扶他,风雪掠窗而来,凛冽生寒,她望向茫茫雾气里,人群悲戚,许多身着阑衫年轻读书人跪在刑台底下哭,“殿下,张相公这生桃李满门,即便是素未谋面年轻人,只要读过他诗文,听过他生平,皆要尊称他声‘先生’,他们在为他而哭,为他不平,那殿下呢?他是您老师,您除为他而哭,心中就不会为他不平?”
张敬是故意步步将官家引至失控深渊,他是亲手递刀于官家手中,要官家失去理智,杀他。
孟云献与张敬多年为友,纵然十四年中,他们个贬官,个流放,没
“孟公,小心。”
裴知远再没平日里那般笑脸,扶着孟云献往白玉阶底下去,却不防孟云献脚下失力,他及时扶稳,才令孟云献不至于从长阶摔下去。
孟云献蹲在白玉栏杆底下,手扶着寻杖,双肩颤动。
裴知远蹲在他身后,心中亦有悲戚,他忍又忍,轻声唤:“孟公……”
“他是心求死。”
嘉王以双泪眼望向她。
“殿下,妾想问您,如今你已知道曾待您最好,与您为友那个人他死得冤枉,您心中,就不痛吗?今日您老师敢以死祭奠他清白,那殿下您呢?”
李昔真看着他,“您,还要离开云京吗?”
“……”
嘉王衣袖底下筋骨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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