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再道:“离可为离火之,志不可达,困顿半生,怒火在心,只能借梨花碎屑,比喻壮志难酬,如零落成泥,与庸人般碌碌无为。”
武后眸光微亮,“此意亦不佳。”
婉儿静默。
武后放下茶盏,“没?”
“还有意。”婉儿沉声道。
武后意味深长地笑,“伶牙俐齿,倒像你祖父。”
婉儿垂首,“奴婢绝不是祖父。”
语双关。
武后脸上笑意略深,“掖庭十四载,看来学得不少。”说着,武后走至榻边,悠然坐下,淡声道:“做纸鸢是上心,梨花诗又上心多少?”
婉儿眉心微蹙,如今摸不准武后心思,唯有搏搏,“回天后,奴婢已经作好。”
武后微讶,眸底闪过丝玩味,视线最后落在她手中纸鸢上。
“太平纸鸢?”
明知故问。
婉儿低首,“回天后,是殿下。”
武后挥袖示意殿中伺候宫人都退下,走至婉儿身前,俯视于她,“你倒是聪明。”
郑氏逼迫自己笑出来,这个时候能活个是个,她强压着自己胆战心惊,开口却还是忍不住带着轻颤,“去吧,婉儿。”
走出宫院,走出掖庭,定要好好活下去。
酸涩感涌上心头,婉儿强忍泪意,哽咽转身,哑声道:“阿娘,安心。”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远。
来得及!
只要她快些见到武后,只要她能过武后关,她阿娘就能活!
武后倒想听听,“说。”
“离离如原草,纵使野火焚烧……”婉儿微停下,坦诚地对上武后眸子,眸光充满期待,却没有半分哀求之意,“来年春风拂过,自有青草向阳而生。”
武后审视着婉儿眸底涌动灼意,她原以为婉儿眼底应该有恨意与惧色,可那两种情愫都被这期盼灼意烧得干干净净。
此时婉儿就像株经历风雨摧残后小草,期盼地看着她旭日
“哦?怎不见你并带来?”
“梨花为题,此诗就个字‘离’。”
武后端起热茶,轻啜口。
婉儿微微抬眸,徐徐道:“离可为离别之离,骨肉离散,生死两隔,有人夜白发,有如飞雪染鬓,亦如梨花簪鬓。”
武后皱眉,“此意不佳。”
“奴婢虽是罪臣之后,却也懂君子当诺千金,既然答应殿下补还纸鸢,自当竭尽全力做到。”婉儿没有抬眼,语气却坦坦荡荡。
“小女子也当君子?”武后负手而立,语声中故意多丝不屑。
婉儿深吸口气,竟抬眼直视武后,朗声道:“天地分阴阳,敢问天后,是阳多些,还是阴多些?”
武后颇是惊讶,冷声道:“阴阳双生,自然不多不少。”
“既是不多不少,那男子可当君子,女子为何当不得君子?”婉儿凛声反问。
抓紧纸鸢,这是这世太平给她唯物事。
那些太平掏心窝子宠着她时光如流水般淌过脑海,好不容易能重活回,好不容易还有机会留在太平身边,倘若今日就这样死,她如何甘心?
要活下来,不惜切地活下来。
人旦横心,惧意便会消退大半。
婉儿踏入安仁殿时,她腰杆比上回还要笔直,她跪地拜倒,扬声道:“奴婢,拜见天后。”声音铿锵,不同于上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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