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就是戚寸心无法将对于南黎朝廷,对于几代昏聩无能,只知享乐谢家皇室满腔怨愤,迁怒于谢缈原因。
他定受过诸多常人难知苦难,才能于死局里,开辟出条血路。
谢缈听,并不说话,只是微弯唇角,显露几分浅淡笑意,并斟满杯酒,轻轻碰下她杯盏,然后口饮尽。
夜愈深,窗外雨声仍未停止。
戚寸心只喝杯酒就有点晕乎乎,她站起来,跑到床上掀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但坐在她对面少年始终神情平静,只是静默地盯着她因杯烈酒而微微泛红面颊,半晌才手撑着下颌,认真地说,“有道理。”
戚寸心才抹下眼睛,却听他这句话,她顿下,有点懵,过会儿,她才说,“你都不生气吗?在骂你们家。”
“你说错,”
谢缈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指,微凉指腹轻轻擦过她面颊泪珠,“没有家。”
也许杯烈酒便令她神思迟钝些,她怔怔地望着他脸,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是星危郡王,是在十岁,就被南黎为求和而送去北魏枚弃子。
兀自盯着手中酒盏,“这世上,只要是个人,就必定有会惧怕,会退缩时候,娘子,你终究也不能免俗。”
“无论是杀过人,亦或是借寄香蛊掌握你行踪,你都能如你当初承诺那样,向而来,不会退缩,但唯有样,你迟疑。”
他轻抬眼帘,平静地说,“因为身份,因为你内心抵触谢氏皇族。”
他是如此轻易地戳破某些她尚不能言说心事,也是如此敏锐地察觉到她内心诸般挣扎症结。
室内安静下来,唯有小黑猫吃肉时偶尔发出呜呜声,戚寸心捏紧玉盏手指半晌才松懈些,她垂下眼帘,没有看他,“姑母临终前说,祖父和父亲是冤死。”
她太困,半睁
也许南黎从来没有人期盼过他有朝日能够活着回去,也许皇室宗亲里许多人,早在那六年里,将他忘得干干净净。
他回去,才能做回南黎郡王。
他回不去,就只能做颗被遗忘,被舍弃棋子。
“你也好惨啊。”
她忽然说。
“从前只听母亲说过,祖父和父亲是死在个‘直’字上,直不太明白,以为是他们做错事,直到来缇阳,听凭澜叔叔说起早年姑母与他通信内容。”
“姑母用命给他们换来清白,可人都死,清白又说给谁听?若祖父和父亲是为国而死,尚能跟自己说,他们是死得其所,可是缈缈,他们偏偏是死于南黎朝廷里那些文人言官党争……凭什?为什?谢家三代天子昏聩,才给伊赫人入关侵占半壁江山机会,可朝廷里那些人还要z.sha自斗,他们不是读书人吗?他们为什就不知道,若国将不国,又还有什权力可争?”
她眼圈儿已经红,强忍着鼻尖酸意,将玉盏里酒口喝光,却被犹如烈火灼喉般酒液呛得咳嗽不止。
她挥开谢缈朝她伸来手,吸吸鼻子,“是南黎人,永远是南黎人,但无法认同谢家那几代放任党争,从不作为天子。”
当着个谢家人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话,戚寸心觉得自己大约是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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