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敏朝头也没抬,“他那样脾气,是得将他关个几天治治他。”
吴氏蹙起眉,“陛下……”
那不单是刺青,还是烙印,烙在谢敏朝脸上,也踩踏整个南黎尊严。
延光年十月廿四,太子谢繁青顶撞皇帝,被禁足东宫。
当夜谢敏朝宿于阳春宫中,贵妃吴氏靠坐在榻上,轻瞥身畔仍拿着卷书在看帝王,她思忖片刻,还是出声道:“陛下,您将太子禁足?”
谢敏朝随手翻页。
“妾听闻,是因为道刺青?”吴氏眼波流转,声音比平日里要显得温柔许多。
替他包扎伤口时,她忽然唤他。
少年闻言,目光落在她乌黑发髻。
她替他缠上层又层白色细布,说,“以前在东陵知府府里做烧火丫鬟时候,你有觉得不好吗?”
“娘子很好。”
少年眼睛弧度弯起来便如月牙般。
谢缈才回宫就被传至九璋殿中,直至入夜时分才回到东宫。
才听柳絮在外唤声“殿下”,在内殿戚寸心便立即起身,掀帘子跑出去。
戚寸心迈出殿门,便见淅沥小雨里,被檐下灯火照得分明那道身影,他仍是身紫棠色银线四龙纹锦衣,手撑着柄纸伞,迈着轻缓步子走来。
朦胧水雾里,他脸色有些过分苍白,双漆黑眸子里仿佛透不进分毫灯影光色,而他那边宽袖间已被殷红血液浸得斑驳不堪,连露出来截苍白腕骨上都残留着殷红血色,刺激着人视线。
戚寸心愣在那儿,看着他从那晦暗朦胧光线里走近,看他走上阶梯,又在满是潮湿雾气里,嗅到他身上稍浓血腥味。
“什刺青?”
谢敏朝却像是根本没瞧见身边贵妃情态似,他仍盯着书页,看得起劲。
“陛下这是何意?”
吴氏有瞬怔愣。
“鹤月,别听外头那些传言,繁青身上哪有什刺青啊,今日在九璋殿里,和他是吵架,这个小儿子性子拧巴,气得朝他扔东西,他手臂上那伤啊,是不小心划。”
“你没有因为为奴为婢而嫌弃,没有因为们之间身份天堑而抛下,”戚寸心抬头,认真地说,“所以觉得缈缈也很好,哪里都好。”
少年时有些发怔,他垂着眼帘望着蹲在他身前替他上药包扎这个姑娘,隔片刻,他低下去,额头轻抵着她额头,又蓦地轻笑声。
戚寸心有太多话没有说破。
时至今日,她终于真切地感受到什是天家,什是皇权。
无论是皇帝谢敏朝,还是南黎朝堂之上百官,谁都容忍不南黎太子手臂上,那道属于北魏汉人奴刺青。
直至他来到她面前,柳絮在旁接过他手里纸伞,戚寸心仰面望着他脸,张张嘴想说些什,却又忽然想起昨夜他在雨中回望她时那副神情。
想起他重复揉捻她那句“没听见”。
也不知为什,少年此刻心情似乎很好,即便两人到内殿,戚寸心将金疮药粉洒在他血肉模糊伤口时,他眉头也是舒展,再不像之前那次,皱着眉,可怜兮兮地和她说疼。
那道刺青是轻易洗不掉,只能连带皮肉剜去。
戚寸心替他上药手都是抖,甚至不敢轻易去看他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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