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不动地握着侯素馨手,直到老人在床上悠悠醒来。
长时间卧床让侯素馨觉得口干舌燥,还有些微胸闷症状,她恹恹地坐起来,下意识接过旁边递来杯温水。
视线上移,对上张英挺俊朗脸。
侯素馨时失语。
郁承抬眸,在她眼中看见转瞬即逝迷茫。
1991-06-20。
那是侯素馨和郁卫东婚戒,日期是他们结婚纪念日,而对他来说同样有着重要意义。
这些年他直将它带在身边。到美国那段日子尤其是,他什都没有,只剩下这枚戒指作伴。
病床上侯素馨闭着眼沉睡,她鬓边头发比上次见时更多添些许灰白,神态也苍老许多。
邱副院长先前说她认不出小刘,后来过段时间好转,但是前几日又不记得。即使已经用上些抑制剂、拮抗剂等药物,病情仍持续反复,有加深恶化之势。
他们已经为他付出太多太多,他也已经拖累他们太久。
郁承想和他们告别,但是没走两步,便看到侯素馨拉着郁卫东转身走。他怔怔地立在原地,半晌,满腔涩然地跟着许琮向车子走去。
他步伐拖得极慢,好像是依依不舍,又像是在尽自己微薄之力耗损时间。
“阿程!”
听到熟悉呼唤,郁承脚步钉住,飞快地转身。
话音未落,郁承蓦地抬眸,抿着唇直视她。
许琮看懂他意思。
“好,他们也是你爸爸妈妈。”她顺着他,轻声叹道,“可……你也知道他们情况,为养你,他们承受太多重担。”
本就不富裕,因为他到来,他们生活条件雪上加霜。郁承不是不知道。
那天日光格外晒,落在侯素馨和郁卫东身上,他回过头,几乎快要看不清。
那瞬间,他心脏猛然下沉,全身如坠寒窖。
在他嘴唇翕动,勉力让自己挤出什音节之前,侯素馨缓慢眨眨眼,不确定地唤:“……阿程?”
“……”
下坠之势骤止。
郁承像条沙岸上搁浅后重新被扔回海里鱼,攥紧手,低低地
郁承将戒指戴在自己尾指上,掌心轻轻覆住老人发皱起褶手背。
视线从她睡颜转向角落处小茶几桌上,他眸色深漆漆,暗沉如外面天光。
粉色,橘色,天蓝色,淡紫色……
——各色各样围巾、手套和针织帽,这些柔软织物,都是这几个月来侯素馨在床上养病时为他织,快要在墙角堆出半捧小山。
郁卫东坐在床另外边,低着头不说话。而郁承只是看着茶几那处,安静得如同座雕塑。
——他笑脸都快扬起来,却看见侯素馨满脸泪水。她朝他飞奔而来,而后紧紧地抱住他。
枚小小银质戒指被塞进他手里,那圈硬边硌得他掌心发疼。
侯素馨泣不成声,字句地说:“你要永远记得。”
“妈妈爱你。”
郁承坐在病床旁边椅子上,手心里不断摩挲着那枚银戒。
但是他们就站在那里,没有朝他走来。
郁承知道他们是怎想。
他想告诉爸爸妈妈,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能过上怎样生活,只要能和他们在起,他就是天底下最快乐孩子。
但是他不能说。
他不能自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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