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当初赶走他时决然,她又有些心虚。
那是七夕第二日。
她让他赶紧收拾东西走时,周蕴卿什也没说,只是埋头疯狂地誊写策论,张又张白纸飘满整间陋室,他眼睛沉默而孤寂。
“莫不是记恨当初将他扫地出门,所以来奚落寻仇?”
唐不离不可抑制地想。
“小姐,他……他来!”
唐叔腆着发福肚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谁来?”
唐不离脸莫名,“那乱嚼舌头媒人又回来?”
“不……不是!”
媒人对她鞭子心有余悸,撇撇嘴往外走。
直到出唐公府门,才悄悄“呸”声,嘀咕道:“没爹没娘破落户,还想嫁三鼎甲新贵不成?”
正叨叨咕咕,便听旁轿中传来清冷声音:“按本朝律令,诽谤他人者,轻则掌嘴二十,重则连坐满门。”
媒人惊异地转过头,打量着这顶簇新小轿,不知里头是哪位贵人。
轿子落地,随即两根温润手指挑开布帘,位朱袍墨带年轻郎君躬身迈下轿来。
面。
“……虽是娶乡君做续弦,但俗话说得好,死过老婆男人是个宝,会疼人。何况李郎君今春刚中进士,第十名呢!将来任官职,必飞黄腾达。”
媒人捏着帕子,昧着良心将对方吹得天花烂坠,“真正是才貌双全人物,乡君嫁过去能住宫殿般大宅子,吃饭有人用金勺子喂,出门有人用琉璃轿子抬,辈子享不尽荣华富贵,还有个知冷知热人陪着,岂不比个人苦苦支撑家业强?哎,咱们女儿家,生得好不如嫁得好,自古如此。”
唐不离听得窝火不已。
这姓李都能做她爹,她如花似玉十八岁,为何要嫁给个中年人做续弦?
“也担心如此。”
唐叔叹声,好脾气地劝道,“当初小姐做事,应该留几分情面。”
“现在说这些何用?”
天
唐叔撑着膝盖,深吸口气道,“探花郎周蕴卿,周公子来!”
唐不离口茶水喷出。
她愣愣,才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属于谁。
“什?”
唐不离倏地起身,莫名有些难堪,“如今是这般境地,他还来作甚?”
这年轻人算不上十分俊美,但胜在白净挺拔,气质清冽干净,看就知是饱读诗书清正之人。
媒人识人无数,眼就认出他簪着银叶绒花乌纱帽,和那身只有进士前三才有资格穿红袍……
而进士前三名中,只有探花郎是这般年纪。
知道自己方才得罪这名新贵,媒人彻底变脸色,匆匆福礼赔罪,便逃也似离去。
唐叔出门倒茶渣,瞧见门口这幕,骇得立刻回府禀告。
她素来不是个软弱性子,解下腰间长鞭甩,将媒人手中杯盏吧嗒击碎,凛然道:“唐叔,送客!”
媒人吓得呆若木鸡,随即面色变得僵硬起来,尴尬地站起身。
“乡君眼界高,可惜朝中王爷就那个,即便有个王妃做手帕交,也没有做王妃命。”
媒人赔着笑,可说出来话却是句句往唐不离肺管子上戳,“新科进士都入不您眼,以后京中谁还敢给您说亲哪!”
唐不离冷笑声,拽拽鞭子道:“说什呢?再阴阳怪气,本乡君把你舌头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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