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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棱开车遇到路上修地铁,绕好几个弯,又碰上996下班堵车流,多花四十分钟才抵达会所门口。他烦躁得不行,正要给杨爱棠打电话,突然有人猛敲他副驾驶车窗。
方棱降下车窗,那染几根紫毛小年轻身酒气,大声嚷道:“怎才来啊师傅!”个服务生在后头拼命地拽他,拽不动,
你管喝多少,你管和谁喝。
明明都分手,你凭什还来凶。
他不说话,程瞻就毫无办法,困兽似地在洗手间里来回踱两圈,“接你人呢?怎还不来?”
或许还有更进步问题要问。譬如说,那个人是谁?为什不好好照顾你?然而问不出口,是因为无论如何找不到妥帖语气。他将手按在右臂上深呼吸,没注意时,便听见杨爱棠又开始吐。
他这才明白,原来杨爱棠并不是吐不出来,只是不喜欢他在旁边。
他工作性质就是时常在酒桌上打转,虽然酒量很浅,但因为机敏圆滑很少出事。每每喝得半醉回到家,程瞻总是会任劳任怨地照顾他。
偶尔他也会吐,也会说胡话,也会做些不可理喻事。程瞻从没有嫌弃过,帮他脱衣穿衣,伺候他洗澡刷牙,还会抱着他侧睡,当他不愿意睡,程瞻就会顶着满头大汗哄他。
那个时候他不论做什都不觉得丢人。
可是因为分手,他却让过去那个自己丢人。
“你到底喝多少?”程瞻问。
嗓子眼儿难受,他浑身上下零件都好像不太对位,他半仰起脑袋望向程瞻,也只能看见片重影,重影里人有似真似假温柔。
没吐完。
他想说。
没吐完,所以你快出去啊。
可是程瞻永远不会听他话,程瞻永远体会不到他心情。程瞻仍旧像过去样试图照顾他,将杯水轻放在马桶边小架子上,伸手碰碰他额头,目光往下落。
杨爱棠根本不愿意看见他。
程瞻咬咬牙,默默听着隔间那边呕吐声,然后是冲水声,然后,又是无数次徒劳按键声。“哐当”下,似乎是马桶被盖上。
听着几步远外渐渐没动静,程瞻声音哑几分:“你要回家还是去医院?”
没有人回答他。
程瞻走过去,轻轻地推开隔间门。杨爱棠抱着马桶,脸贴着冰凉马桶盖,竟像是睡着。
杨爱棠犟着不回答。
程瞻站起身来,抓把头发。突然,脚往隔间门板上猛地踹。
“哐”地声,吓得杨爱棠哆嗦。
“你到底喝多少?”程瞻平静地又问,“那人灌你,是不是?”
杨爱棠扁扁嘴,有滴两滴水雾挥发出来,蒙上他眼睛,他又立刻伸手挡住脸。
“把领带松吧。”程瞻轻声说。
那条波点花领带已经快要把杨爱棠勒死。他喘着气,胸腔到喉咙口位置好像发大水,波波浪潮哗啦涌上来,又哗啦退下去,闷住呼吸,却不给个痛快。于是他伸手去抽领带,抽到半时领带险些掉进马桶,被程瞻拿住。
杨爱棠别过脸,失神地望着墙壁上透亮黑白格瓷砖。
“喝点儿水,嗯?”程瞻说着,把水杯端到他面前。
杨爱棠垂下眼帘,默默地将嘴唇贴上杯沿,像小猫舔水样,点点地润着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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