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怎上学?”
“自己供自己上学呗。”
“你怎说得这轻松?”
“毕竟没有爸爸嘛。”
方棱摸出手机看眼,五分钟前消息还没有回复。也是,最后这句话讲给个高中生听,未免沉重些,可惜他已经不能撤回。
*
十月中旬,连下几场秋雨,气温骤降,室内又窒闷,正到最不知道该穿什时节。
在那之后程瞻工作还算顺利,即使加班也不再要求杨爱棠去接人,而是自己先把程闯接过来。电梯可以略过二楼直达五楼,这样他也就不会和杨爱棠碰上面。
程闯倒是如鱼得水,把所有楼层都逛个遍,嘴甜哄得无数阿姨姐姐们开心,兜里永远揣着零食和游戏机,还总是去二楼找杨爱棠。
他自己脑补追杨爱棠计划已经写八十个章回,现实中还是只晓得去人家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
是他真心喜欢,什是他随意敷衍。
他慢慢地咀嚼着,又想起爱棠在自家厨房做饭模样。每个动作都稳定而迅速,比他开车要熟练得多,所有锅碗瓢盆、菜肉果蔬都是服从他指挥卒子。爱棠有时把手机放在抽油烟机檐儿上,边看视频边翻炒,嘻嘻哈哈地笑笑,那笑声里就飘着香气。但爱棠不擅长起锅——家里那个不粘锅太沉,有回汤汁做得多,爱棠险些打翻它——所以后来每到起锅时,爱棠就会叫:老公!过来帮下!
程瞻想,起锅算什技能呢。可是偏偏在这件极琐碎无聊、又不可或缺事情上,爱棠是需要他。
那他走以后,爱棠该拿那口大锅怎办?
他这想着,却忍不住笑起来。槽子糕甜味仿佛恰到好处地弥缝他身体里许多空隙,让他渐渐又有几分力量,让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和父母弟弟不停歇地周旋下去。好像杨爱棠这三个字,就有着肖似个“家”引力。
但他真有点儿不耐烦。对于个十七岁孩子来说,好像爱上男人就是人生中最难道坎儿,可要方棱怎告诉他,其实后头还有千千万万道?
于是他和杨爱棠聊天也聊得不甚尽兴。销售部想做个回馈大客户活动,要高端大气上档次,杨爱棠边转笔,边敷衍地说:“不然就送伯爵园优惠券吧。”
方棱
结果有天,他终于在那门口撞上个人,愣得站住:“方、方师傅?”
*
“喜欢男人也没什大不。”
“怎没什大不!爸会打死!”
“那你就离开你爸。”
即使只是已经不属于他、“家”残影,也比豪景苑更为真实。
他又去摸索纸袋中月饼,小心地扯开蝴蝶结,忽然有张小卡片从蝴蝶结和盒盖之间掉出来。他意外地捡起,原来是月饼附赠祝福卡,上头画轮朴拙圆月,底下是片待以填补空白。他拿着这张祝福卡,怔片刻,眼中笑意也渐渐冷却。
杨爱棠定没有发现这张卡吧。
不然,他要扔掉,要随意写几句话,总不会让它这尴尬地出现。送礼人固然可以漫不经心,但这种漫不经心不应该让对方知晓,哪怕只是层窗户纸存在也自有它道理。
程瞻终于没有再吃第二块槽子糕,兴味索然地把它们都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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