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娴静,却耐不住寂寞,做完母亲布置功课,日日在山野中不着家。”
宋小舟吃惊地睁大眼睛,脸不可思议。陆衡笑出声,“那时年纪小,七八岁,嬤嬤——”他顿顿,若无其事地接着说:“嬤嬤担心摔着磕着,总跟在后面,母亲却放心很。
宋小舟道:“为什?”
陆衡道:“她说,摔着就记住,别人说再多,总不如自己亲历深刻,其实暗地里
宋小舟见他笑,心中荡,抓抓头发,两颗尖尖小虎牙就露出来。
陆衡说:“小舟,你这是在看书,还是看?”宋小舟咕哝道:“当然是看看你,书有什好看,从小就不爱看书。”说是这说,却抓着手里书,书是坊间话本,有些年头,宋小舟翻时还从里头找到些字迹娟秀小注。
不像是陆衡笔记。
宋小舟看陆衡眼,从自己椅子上慢腾腾地挪到陆衡身边,蹲着,将书搭在陆衡腿上。陆衡侧侧身坐着,垂眼睛,漆黑瞳仁里映出少年面容。
眼睛大,仰着时候,分外专注澄澈。
宋小舟少年人,情窦初开,满腔热忱藏也藏不住。他儿时在岭南异族长大,家中清贫和乐,双亲俱在,从未吃过什苦。直到后来他爹娘相继出事,宋小舟背井离乡,颠沛流离,沦为笼中货品饱尝人世冷暖,这都是十二岁之后事情。
兴许是儿时糖罐子里浸大,心里那点热情纯粹如火星子,始终未灭。碰上陆衡,便死灰复燃。
宋小舟想起他娘说,以前是她先看上他爹,便仗着会武功,趴在探花郎窗户上,爬上人家屋顶。他爹发现,她就冲他笑烂漫,死缠烂打这才有他。
宋小舟那时懵懂,如今不知怎,想起来,心里荡开池春水,每道涟漪都是陆衡。陆衡在看书,就坐宋小舟眼前,宋小舟却还记着陆衡不来,他怎也找不见样子,双眼睛恨不得黏陆衡身上。
越看,心里便想,陆衡是真好看啊。
“谨之,”宋小舟小声地叫他名字,软软,无端带几分撒娇意味陆衡:“嗯?”
宋小舟拿手敲他腿上书,试探性地问:“这书房中书,都是你?”
陆衡目光落在他手指上,温和道:“不尽然,”他环顾圈,“你手上这本,是母亲。”
宋小舟眨眨眼睛,他对这位陆家大夫人略有耳闻,说是出身京畿望族,大家闺秀,颇负才名。陆衡见他有兴趣,抬手薅薅宋小舟头发,目光变得悠远。
“静安苑远离尘器,清净,小时候母亲常带着来这里,爹却觉得太冷清,不喜欢,偶尔陪母亲来过几回又走。”
宋小舟是知道自己,不是顶好皮囊,就是在西市里,也有人嫌他粗陋,所以连数年无人问津。他偷看陆衡眼又眼,贪心又痴迷
陆衡会喜欢他吗?如果不喜欢,为什会对他那好,又说,“只要你想见,九幽之下,也来见你”。
宋小舟想到这话,面红耳赤,手指揪着泛黄书卷,几乎害羞地要把脸都埋进去。
陆衡心性再定,也禁不住宋小舟那个看法,在他抬起脸从书缝里偷看他时,好整以暇地看回去。
宋小舟啪地坐直,耳根都是红。陆衡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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