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丢下酒坛,起身朝外走去,方靖犹豫下,没有跟上去。
苏沉昭在给岑夜阑上药。
岑夜阑在北沧关受重伤,伤虽已经好七七八八,可那身伤疤沟壑不平,看着极其骇人。苏沉昭新调配去疤药,亲自盯着岑夜阑,才让他无可奈何地解开上衣。
药膏冰冷,苏沉昭特意捂热,抹上后背腰腹微微泛着股子冰凉。岑夜阑低哼声,没有动。
苏沉昭嘟嘟囔囔道:“早就同你说,急不得,若不用那剂烈方子,好纵然慢些,身上这疤也不会这样吓人。”
方靖在心里叹口气,他虽然不知发生什,却也猜出大抵是个岑夜阑有关。原本元征纠缠岑夜阑,他就不赞同。
京中虽有贵族豢养妖童,并以此为风雅,可岑夜阑不是寻常人物。他手握北境数十万重兵,乃北境主帅,国之壁垒,如若元征只是想玩玩,大可不必招惹他。可若是认真,那就更是要命。
元征即便不争那至尊之位,将来他娶,也只会是世家贵女,和岑夜阑这个男人,能有什好结果?
方靖心思几转,临索性撩袍坐在他身边,道:“好嘛好嘛,你想喝酒,兄弟陪你喝!”
元征这才不咸不淡地看方靖眼,仍旧沉默不言。方靖开坛酒,和元征碰下,咕噜咕噜灌大口。
元征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结果。
元征第回这样喜欢个人,喜欢来得汹涌,他甚至自作主张地想好他们以后。元征不是傻子,他知道此前他对不住岑夜阑,却想着,这些时日,岑夜阑或许对他不是无意。
偏偏是假,生死相托是假,情浓缱绻吻是假,切都是假。元征想,岑夜阑这个人,竟不惜折腰和他虚与委蛇,逢场作戏。
岑夜阑该有多厌恶他?
不堪想,元征只消想,五脏六腑都发疼,恨不得生生弄死岑夜阑,可他又舍不得。说来也可笑,这点舍不得,岑夜阑不稀罕。
岑夜阑扫眼,说:“吓人吗?”
苏沉昭认真地点点头,“不过瞧着心疼。”
北境苦寒,酒未温过,顿时如同冷冽刀子直接滑过喉咙,方靖嘶抽口气,悻悻然道:“阿征,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咱们去寻痛快,个人干喝酒多没意思。”
元征说:“不去。”
方靖看着元征,又道:“程六前些日子发现瀚州城东市茶楼里有个盲女琵琶弹那叫个绝,不比京都差——”
元征不耐烦地打断他,叫声:“方靖。”元征面色阴沉,生生看得方靖将话吞下去,他有点儿委屈地嘟囔,“就是想给你寻个乐子,火气这样大作甚?”
元征闭闭眼,到底是没有发作,淡淡道:“不必。”
元征像个笑话。
他跑回北沧关和他同生共死时,没准儿岑夜阑心里还嫌他脏他路。偏他还巴巴地对岑夜阑说爱他,更像笑话。
元征没尝过这滋味,又恨又痛还不甘心,心里嵌把钝刀似,细磋慢磨,笔划都是岑夜阑。
方靖来时,元征正个人喝闷酒,八角凉亭,少年神色阴郁,脚边已经丢几个酒坛子。他弯腰将地上酒坛子都捡起来,玩笑似,说:“阿征,怎喝酒也不叫?”
元征靠着朱红栏杆,脸上没什表情,看也不看方靖,兀自仰头喝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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