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拿火钳子轻轻拨拨炭火,满怀期待地道:“大约在夜半?总之也要守岁,就等等看嘛!”
奉冰口上说着不信,其实却还是想看,便在这阁上吃着花生米佐花椒酒,与春时闲聊着等待夜半到来。
*
风雪越加地紧。
裴耽在近夜半时终于赶回家,身大氅落满雪粒子,风尘仆仆地。吴伯想去给他烧水沐浴,被他叫住说罢,所幸早晨洗过回,眼下已来不及,只能休息个多时辰,便要进宫去准备元会。
或许是沾除日喜气,奉冰病也好些,春时从集市上将许多过年小玩意儿带回来时,他正在案边喝药读书。春时去挂桃符、贴春帖,奉冰也都在旁边跟着,偶尔帮他扶扶梯子。这宅邸小有小好处,洒扫装点起来都不费劲,生起火便是满满当当地温暖,到傍晚,春时绕着院落点上燎火,又拉郎主到院后座三层阁楼顶上吃饭,酒楼食盒儿打开,佳肴香气便飘散出去,好像要攀上天边那初露尖尖月亮。
长安城家家户户,渐次都升起燎火,火光从奉冰眼底,昂扬地绕出城,直迢递到极南终南山上。昏黄明亮烟尘里,数千人驱傩队伍举着火把从南边明德门行入,所过之处,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直走到崇仁坊,那喧嚣声音便几乎直冲奉冰耳膜。崇仁坊过去再往北,那队伍浩浩荡荡载歌载舞,伴随始终不绝爆竹声,往大明宫里去驱傩。
奉冰目光追随而去,却在这时,发现裴耽府邸仍未点火,毋宁说连盏灯都没有,在满城辉煌中看去,黑漆漆地反而格外扎眼。
他言不发地收回目光。
春时不知他这数日以来为何郁郁,只知道定与裴郎君有关;自己唯有将小炉煨暖和,尽心尽力地逗他高兴。月亮只出来小会儿,转瞬夜色又阴沉,狂风卷起大雪,在高阁上听去,呼啦啦响声格外惊心动魄。城中火光灭不少,又立刻都再次倔强地点上,仿佛要向这风雪讨来除夜福佑。春时有些担心地说:“今晚据说宫里会放种大爆竹,不知还放不放得出来?”
吴伯心疼坏,劝他去睡觉,他却精神不错,拢着衣衫在院落里看雪,回头对吴伯笑道:“今日圣人要放烟花,你知不知道?不看便可惜。”
吴伯道:“前年不都看过?”
裴耽被他扫兴,转头不搭理。吴伯只好随他去,在结冰池苑边空敞处展开软席,摆上火炉,让他自己撑着伞,喝着酒,看天发呆。
广袤无垠宰相门第,深夜却冷清极。吴伯看着郎主背影,想过去十王宅虽然狭窄逼
奉冰问:“什是大爆竹?”
“会升空那种!”春时手舞足蹈地比划,“听人说,先帝驾崩前年,曾试过回,大爆竹窜到天上,开出无数朵大花儿,紧接着变成万马奔腾,最后还冒出吉祥如意四个大字——”
奉冰忍不住笑,“这你也信?”
“可是集市上爆竹铺子里,大家都这说。”春时眉毛鼻子皱在起,很想让郎主相信他,“说那东西稀罕,只有宫里存几批,寻常是真见不着。今年圣人有心与民同乐,特意要将它放出来呢!”
“那要等到什时候?”奉冰望向阁外,“落这样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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