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沉着,好像等待这刻很久,所有懊恨都妥善掩藏在凌厉冷酷眸光下。被那样眸光扫到,殿上所有曾笑谑不禁人都不由得缩缩身子,只盼自己不要被注意到才好。团年宴开到此,已经无甚意趣,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内宫宦侍来引领宾客离去,有人想看热闹,特意要留到最后,却也到底遭到驱赶。
*员们急切地呵斥,仆婢们杂沓地来往,最后便独独静出来殿柱底下大片地面,春时流血昏迷,而奉冰跪
他要提醒李奉冰知道,就算裴耽再如何帮他遮掩,那丢人疮疤也永远都在,永远都会被人记着。
奉冰在恍惚中挺直背脊,他仍旧不明白陈璆为何恨他。他很少花心力去琢磨别人心思,然而这在许多人看来似乎是冷漠罪证。奉冰想,也许自己当真是冷漠吧,牢州五年,山岭风烟里,他已想不明白这世上人与人之间为何要有那多羁绊,所有伤害不也都从羁绊中来吗?
反驳话有很多。但要怎样说出来可以不那跌份,他尚且没有想好。归根结底,只要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就会跌份,他原本就不应挣扎在这种地方。殿中潮水还在上涨,冰冷,黏腻,咸腥,渐渐卡住他喉咙,淹没他鼻息……
“——郎主!”
突然声厉喊,却是春时从殿下奔上来。
灯烛煌煌,浮光缭乱,从高台上,只见到台下群人围着李奉冰与几名宦官,却不知他们在做些什,李奉冰脸色显然很不好看,身形摇摇欲坠。
裴耽言不发地望着,嘴角紧抿成条线。他五指都捏紧酒盏,几乎要捏碎,那太子太师还来向他敬酒。
近八十岁老臣精神矍铄,目光里全是揶揄嘲笑,见他不动,自己还凑上前与他碰杯,边低笑着说道:“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啊,哈哈!”
老不死。裴耽咬紧牙,闷头饮而尽,哗地站起身,即刻便离席要下高台去。然而他这动,台上台下无数目光,便全都扫过来。
他身子顿住。
他用力拨开围观众人,劈手夺下陈璆扇尖上那条石榴裙,裙边金银丝线蓦地晃花众人眼睛。而他手发着抖,只望眼奉冰,便转向陈璆及身后诸人,大声道:“郎主今日受辱,只因小人曾鬼迷心窍,偷盗裴相府中财物,陈使君污蔑,可与郎主全无干系!”他满脸通红,双眼睛却愈加地冷亮,“春时,人做事人当——”
话音未落,他竟朝大红殿柱头撞上去!
*
鲜血飞溅瞬,陈璆登时后退两步。
春时拿性命来控诉他,导致他成大宴上搅灭新春喜庆罪人。高台之上高官们也终于震惊失色,全放下酒盏,裴耽在其中是最年轻,这乱事合该由他处理,再不迟疑地匆匆走下台阶,下令侍卫上前将陈璆捉拿,又命内常侍去寻太医给春时看治。
时间,他竟不知自己是应当出面,还是不出面,他不知道怎样可以让奉冰不受辱。
似乎自己存在本身,就足以给奉冰带来无穷无尽耻辱。
*
陈璆好整以暇地看着奉冰。
他没想到下定决心撕破脸皮,竟这爽快,他甚至抖抖衣领,吹口气。李奉冰不是瞧不上他吗?那他总要让李奉冰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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