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冰叹口气,让春时哭泣也不是他本意。春时进十王宅时才十岁,还是个瘦骨伶仃穷小孩,边照顾着他和裴耽,边也受着他们照顾而成长。后来奉冰拘系诏狱,又流放牢州,都是春时陪着,他还记得他们在牢州做工,潮热如蒸笼般夏季里,春时瘦小身躯拉着暖仓打铁,汗流浃背,却不让他靠近分毫,笑他说明明不会干,就不要逞能。
奉冰伸袖给春时揩去泪,“睡吧,再睡会儿头便不疼。”
就像他们在牢州时样,只要睡过去,梦里便没有苦热,没有尘劳。
“没能照料好您。”他
以陈璆为首二三十名贡使连夜被捕下狱,内侍省众宦侍没有及时回护场面,也都连带遭罪。元会出事便是大事,三省长官据说都为此食不下咽。
这些事情奉冰听说,但到底已和他没有很大干系。他从大明宫回来后直在照料春时,还拦几个要找春时问话办案*员。春时在宫里虽醒来过,回宅后却又总是昏睡,时而还呕吐不止,不过孙太医说只要调养得当,这就只是轻伤,这对奉冰多少是个安慰。
他边料理家事,床上春时便边看着他,身上虽然乏累,但双眼珠子仍旧清凌凌,追着他家郎主在房间里转。
好不容易歇息,奉冰回到床边矮榻,默默读书,春时却也看着他。
奉冰被他盯得没脾气,放下书卷道:“做什?”
黑夜黑到极致,天穹角便撕出寡淡白。宰相府车仆在大明宫外等许久,未等到裴相其人,自己险些都要睡着,到天色将明,便决定先回去,却见裴相披身雪倒在自家大门口。
车仆大骇,长街上白雪皑皑,裴相仍穿着那身官服,披着鹰鹯大氅,半截身子都埋在积雪里。车仆先去拼命地敲门,管事吴伯来应门,见裴相如此,也极为震恐。两人同使力,将裴相先扶持到扫净雪石阶上去。
吴伯命人将炭盆搬出来,往裴相怀里塞暖炉,裴相五指在袖中攥得死紧,吴伯用力掰开,冻得青白手掌心里是只方形鎏金边小药盒。
吴伯胆战心惊唤他:“郎主?”
裴耽很快也就醒转,似乎他晕过去只是短短片刻事。身上雪片开始融化,他看向吴伯,眨眨眼,眼睫上雪花便翩翩地落进眼底那片幽清湖。
春时张张口,奉冰以为他要喝水,春时却小声道:“郎主……圣人有没有罚你?”
“没有。”奉冰伸手去探他额头,又给他掖被角,微笑,“不止如此,他还夸你是义仆。”
春时嘴角勾勾,像是想笑却没有力气,“没有就好,很笨,看见您被……陈使君羞辱,想不出别法子。”
奉冰静住,手伸到被子里握住他手,温和地道:“你做得很好。”
春时摇头,半晌没有再说话,别过头去,却落泪。
吴伯放下心来,就急切地埋怨:“怎不坐马车?”
裴耽想会儿,笑笑,“忘记。”
看他这笑,吴伯话全堵在嗓子口。他蹲下身,示意裴耽上来,他可以将裴耽背回去。裴耽却拍拍他肩膀,“你老啦,做什呢。”
吴伯又要被他气到,却见裴耽已经滞重行过他身边,边走,那背影还边落下扑簌簌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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