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时任中书监陈望直言,张铎培植军中私势,攫利,垄权于地方,实有乱政之兆,谁知,这种清谈席上私话,还未成文呈送皇帝眼前,陈望就已批冤罪,合族下狱,受尽酷刑后,被腰斩于市。
其状之惨烈,朝中时人人自危。
张奚这才意识到,当年那个衣衫褴褛,浑身是伤,跟着徐婉
廷尉正见他狼狈,遂对狱卒道:“来人,取水过来。”
狱卒还未及应声,竟见张奚赫然起身,落掌拍案而喝:“取水何用?世道清浊不明,诸位哪个身上是洁净!哪怕是永宁塔中供佛净水,也洗不干净吾等为臣……”
他像是隐忍很久,脱口即五官纠缠,眉毛竖立,举臂横指,直向廷尉正眉心,再提声,续斥:“洗不净吾等为臣,贪图私利,为禽兽驱策,而漠视主君大罪!”
语毕,廷尉正僵在其位,无从辩驳。
谁都知道禽兽指是谁,却想不到这位德高望重国之肱骨,竟然把这两个字眼安在自己儿子头上,已然是急怒攻心。
廷尉大狱之中,廷尉正李继(1)已经被大司马张奚逼到“墙角”。
左右监官原本休沐,此时也从官署返回跟查。偌大廷尉大狱照壁前,或立或坐,或跪或匍匐,或摁眉心或掐虎口,或啜泣或痛呼,观音修罗,十相俱全。
张奚对着照壁上复杂人影咳声,侧面朝旁宋怀玉道,“你看呢?”
宋怀玉摸把额头汗,虽是料峭初春夜,他却觉得两胁发腻,耳户滚烫,就连声音也有些哑。
“司马啊,这可是冲着您大公子去啊……老奴是万不敢呈见陛下,还要慎重……还要慎重才是。”
宋怀玉只得挥退狱卒,缓和道:“司马大人息怒,等并非有意包庇,实乃此罪过重,若冒然结呈,而至陛下将中书监下狱……其余尚且不提,只此时尚在对东面用兵之际,在朝将领,独中领军赵谦将军就……”
“中领军护卫宫城,什时候成护卫中书监官署!”
“话是这说,可是司马大人,您是先帝托孤重臣,何该为陛下处境着想,如今北面羌人凶悍,东面又将起战乱,陛下岌岌可危,心忧不已,若在此时处置中书监,何人跨马提刀,替陛下御敌啊。”
他这话说得恳切。
张希虽然气得肩膀耸颤,听罢却心生颓意,对于这个养子,他最后悔就是,少年时代没有把他留在洛阳教养,而是任由他同赵靳儿子道北上从军。去时候是只浑身冷刺幼狼,回来时却已獠牙森然。
廷尉正从声道:“宋常侍话有道理,虽然有女犯自认潜入洛阳,曾藏身中书监官署,但毕竟是面之词,就这样把中书监牵扯入案,恐有后乱啊。”
张奚面听二人应答,面扫看手边新呈罪状:“那就是不敢再审。”
说着操手入袖,仰头冷笑声:“成吧。”
照壁前气味着实不大好闻,汗酸臭,血辛辣,混着灯油燃烧焦味,层层地镀在锦衣华服上。
张奚不说,却又没有让还押意思。宋怀玉面前那个女人几乎跪不住,刑后痛得作呕,身子向前塌,耸肩猛地吐出滩污秽。宋怀玉是皇帝近侍,血污见过不少,自身却从不沾染,此时险些被呕秽溅袍,差点弹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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