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士可杀,而不可辱之。
衣冠,仪容,皆慎重关照。所以之前,他就已经想好。
“呵…”
张铎回过头。
“懦夫
“不需要你懂,你也不配。你有句话是对,于国于君,张奚罪极,再无颜面苟活于世。但煌煌六十年,自守底性,无日愧对先祖上苍。而你,必受反噬而至万劫不复,你不要妄想,认你道理,也不要妄想,你母亲向你认错。”
“与…母亲何甘,她是她…”
“她是张家之妇,奉是法,不准,她这辈子,都不敢走出东晦堂。”
“不信!”
“你不信,就拭目以待。至此只有句话与你…”
说着,他跨过朱漆门,独身赴向惶惶雨幕。
“你……你站住……你给站住!”
垂老悲绝声音追来,而后竟有顿足之声。
张铎顿下脚步,回身看去,张奚还立在灯洞之前。
“你已决意,不调中领军驰援云州城。”
“只想给张家,留个清白。”
清白这个东西,实难明说。
好比他眼前痛恨这个人,穿着月白色宽袍,免冠,以玉带束发,满身是刑伤,却无处见血污。
“张退寒。”
他收回思绪,张口唤他声,本不指望他应答,不想,他却应个“在”字。
要与他如何结。”
如何结。
此言,竟令张奚默然。
东晦堂前那株海棠摇曳生姿,溶溶月色映在天幕上,流云席卷,时隐时现,如同《易》中那些玄妙而难以勘破章句,偶见于日常之外灵性,不过时,又消隐在破碎山河,征人残肢之中。
这是头回,他觉得,玄学清谈皆无力。
他说完,转向塔柱。
“让赵谦驰云州,护洛阳。”
塔外风声大作,从天劈下惊雷照亮永宁塔上鎏金宝瓶,四角金铎与悬链上铜铎碰撞,尖锐摩擦之声灌入人耳。
红木塔柱下,张奚匍匐在地,那动魄地撞柱之声,被惊雷隐去,张铎耳中此时有雷声,金铎之声,风雨之声,独没有人声…
血从张奚额前流淌出来,沾染他发冠,衣袍,张铎突然明白过来,张奚今日为何刻意周正衣冠,又为何不肯行于雨中。
“是。”
“好……”
张奚转过身,踉跄地朝佛像行几步,仰头提声道:“士不可辱,但可杀之,…可以做第二个陈望。”
张铎背脊寒,朝前步。
“你是活得太过锦绣所以视性命如虚妄是吧。明明有生门你不入,你要向地狱,父亲,真不懂你。”
张奚闻声不由笑。
“你还记礼,只不过,你学儒多年,但从来都不明白,‘士可杀,不可辱’究竟是何意。”
“你并没有教过。”
张铎说完,往后退步,声舒意展。
“乱葬岗东晦堂都是受辱之地。不为士,何必在意士者如何,父亲,你既无话与说,即告辞,至于洛阳如何,与父亲道,拭目以待。”
“放手,也放心。”
他最后吐这五个字给徐婉,掰开他手,朝东晦堂外面走去。
徐婉怔住,随即抬头,凄厉地朝他喊道:“你要做什,你要做什?”
张奚已经行至海棠花下,花荫在身,阴郁难脱。
他没有回头,步字,寒声应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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