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淼听到游汉戈这叫他时,心底依旧是有几分温情,在京城三年里,虽有众朋友玩闹,却终觉远在异乡,寂寞凄凉。每次去李延府上,见着他庶出弟弟,李延都没给过几分好颜色,玩用,都不许他弟碰下,免得被碰坏。
那时游淼自己想过,有个亲手足多好,自己要有个通透可爱顽皮弟弟,决计不至于像李延这待他。
然到得自己身上,家里多个游汉戈,游淼时又说不清是个甚滋味。
他倒是不怎恨游汉戈,甚至不恨王氏,只是懒得与这母子俩说话,大家都在争取自己东西而已,商人耳熟能详句话便是“趋利避害”,说得没脸没皮点,便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要恨也是恨自己父亲游德川,当年没点长进,折腾出这堆破事。
“米酒十坛……”
游淼派赏,游汉戈握着手腕,就在旁看着,有佃户朝他招呼,他便笑着点头。不片刻王氏却带着马姨娘与群丫鬟来。游淼看她眼,王氏与马姨娘都围着自己带回来狐裘皮子,副雍容华贵之像。
游汉戈:“娘。”
王氏点点头,在旁看游淼派赏与佃户,有佃户上前时又笑着问游淼,说:“少爷,明年不涨租罢,俺爹和俺都给咱家干四十年活儿……”
游淼摆手道:“不涨租,放心罢,好好孝顺你爹。回去过个好年。”
两银,少也有五钱两,这些佃户年到头都在给游家干活,采茶称斤论两卖与游德川,来年年头还得给碧雨山庄交租,不少人就指望着这点年礼,换个封儿回家去过年。
这也是江北江南规矩,凡是佃户年赚得少,地主家就总得给补个赏封,佃户随便送些物事上来拜庄,换点赏钱回家去,顺个好兆头,年关也好过,以便来年继续给地主家做工糊口。
“粳米十二石,红豆石……各色腊味五斤……”游淼笑道:“好你个大壮,发家啊。”
壮汉嘿嘿傻笑,说:“俺娘给俺说门亲,媳妇家给贴补些……”
游淼勾勾手指,示意游汉戈再掏点钱出来,多给二两银子,连着赏钱起给他,说:“你也不用上来请吃酒,成婚那天,朝山庄磕个头就完。”
游淼站定,李治烽在他身后也站定,游淼说:“哑巴,说句话。”
李治烽眉头微微动。
游淼说:“不想在这家里住,心烦。”
李治烽点点头,游淼说:“去娘生前圈那个甚地方,你去?”
李治烽点头,游淼微微蹙眉,李治烽便开口道:“去,你去哪里,去哪里。”
王氏在旁听得脸色变,游淼只是不管她,然而王氏只要站在身旁,游淼就有种说不出不自在,他知道王氏是来盯着,以免儿子被自己夺风头去。
游淼只觉阵厌恶,倏然就觉得在家里待着真没意思,不如随便寻个地方,早走算。
“你来罢。”游淼示意游汉戈接手,转身就走。
“弟弟!”游汉戈在他身后喊。
游淼落寞地走在回廊里,阵风吹来,满院花瓣飘零。
壮汉脸上笑开花,千恩万谢地捧着银子走。
“活鸡五只……”
“活鸡十只……”
笼子排满地,俱是在咕咕叫着。
“腊鱼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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