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故人个接个地走,长思怕和温贵太妃寂寞,不仅日日跟婉婉和孩子们来陪们吃饭,还经常让他兄弟姐妹们到宫里小住。小孙子小孙女在们跟前跑来跑去,吵架又和好,们只是笑吟吟地瞧着,瞧着瞧着他们就长大,不知从哪天起,他们开始喊“老祖宗”。
温贵太妃直到死都没放下她针线。
她离世前天晚上,月色很好,她给看她新绣大作,是幅双面绣大围屏,八个年轻女子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画面中央先皇后搂着个小姑娘斜靠在躺椅上,含笑凝神,似在倾听,旁贤妃坐于石凳上,手里拿着个账篇子。右侧淑妃手持托盘,托盘上俨然是她拿手好菜蟹粉红烧狮子头,王太妃弯着腰正在摆盘,而正瞧着淑妃笑,眼神灿若星子。左侧宋太妃双手背在身后,分明是她平日说书模样,德妃神情急切,手上还扯着温贵妃袖子,而温贵妃背对着们,只能看见她手持绣绷,微微抬头看向宋太妃。
围屏右上角刺行小字:
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们都还年轻时候,她于未央宫向倾吐心事,高高扬起头来,连滴泪都不肯落下。
王太妃去,跟她最好宋太妃也倒下,到秋天,她笑眯眯地对说:“对不住啦,死就算,还要留个写半话本子给你们,你们不许生气啊。”
温贵太妃气得捏下她脸:“死都能作妖,你个死丫头。”
说,你把话本子写完再走,好不好啊。
她阖阖眼,突然问:“你们知道,这宫里这多姐妹,最羡慕谁吗?”
里有什意思啊!”
长思长念齐齐黑脸。
最终她没有带着婉婉回辽西,自己倒是留在京都做小儿媳妇。
小四闺女八岁那年,无意间跟们说起她舅舅家表哥事,王太妃拉着她问许多她外祖父外祖母事情,晓得他们最小儿子都生第二个孩子,正要摆满月宴,高兴得做桌子小姑娘最爱吃菜。
那日之后她就卧病在床,再也没起来。
君埋泉下泥销骨,寄人间雪满头。
雪满头,们两个鬓边早就白。这绣像里们可真是年轻啊!
她指着这副围屏笑着说:“若是百年后,把所有绣品挂在个屋子里供人瞻仰,后人必要夸是个
“最羡慕王家姐姐,至死都有个心上人可以牵挂。”
“这深宫里多少人,这生来不及爱上别人,也来不及被别人爱上,就这断送自己生。”
“话本子有没有结局有什关系呢……这深宫里多少人,自己连个故事都没有,就结束。”
“好羡慕她啊,是真羡慕她!”
她这生写很多话本子,给每个女孩子都安排轰轰烈烈爱情,而她什都没有,只有弥留之际声悲啼。
春天时候,看着窗外青翠柳色,对和宋太妃说:“咱们是三十五年前今天进宫呢。”
三十五年啊,三十五年,人事成沙,连春光都老啊。
王太妃声音轻得像阵微风:“遇见你们很高兴。他如今子孙满堂,也很高兴。”
停许久,她又很轻很轻地说:“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她眼角终于滑下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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