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这才注意到,他没有穿外袍,青色底衫勒出肩膀上骨形,但那肩骨折拐之处,却并没锋利棱角,那模样和寻常人家温和男子没什两样。
杨婉将手从被褥里伸出来,轻轻拉住他手腕,试图搀他起来。
邓瑛怕她牵扯到伤口,刻也不敢犹豫,忙顺着她力站起身,谁知她又压下手腕,想要拽着
杨婉闭着眼睛,听到门上响声。外面似乎有人提着风灯再来回走动,比室内要亮堂好多。但只是那会儿,门就关上,她面前落下个清瘦影子。
杨婉忍着疼,慢慢地翻过身。
“做东厂囚犯,比做诏狱好多。”
邓瑛将水壶放在桌上,沉默地倒杯水,走到杨婉床边。
他没有坐,半屈膝蹲下身来。伸出手臂轻轻地托起杨婉背,将水杯送到她嘴边。
她似乎叹息声,也像是松口气。
“见不见都好,你千万不要傻里傻气地怪你自己啊……没事,也不是很疼,就是没什力气,不然就帮你开门……”
她说完这句话,又断续地咳几声。
“邓瑛,你能不能让他们给杯水。”
“去取壶水给。”
“督主。”
覃闻德见没有回应,又试探着唤他声,“今日确也晚,不如您先回去,明日再讯问。”
“好……”
他刚低头应声,忽然听到门内人唤他名字。
“邓瑛。”
图扶他,却见他摆摆手,“没事,你们接着交接。”
覃闻德道:“督主来都来,进去看看她吧。”
邓瑛没有应答这句话。
他已经站快半时辰,但他不敢进去.
他怕她养伤时无衣蔽体,屈辱不安。他怕他不论怎放低自己,也没有办法托起她尊严。虽然那些罪他自己都受过,但是最后那道腐刑把之前所有痛苦都清算掉,他不能再像周丛山那样,在死前说出“望吾血肉落地,为后继者铺良道,望吾骨成树,未后世人撑庇冠。”这样绝命言。
杨婉低下头,点点地抿着杯里水,邓瑛就这静静地举着杯子,动也不动,直等她移开嘴,才换只半蹲腿。
杨婉抬头看着邓瑛,“你这样腿不疼吗,坐吧。”
邓瑛托着茶盏摇摇头,“不坐。”
“为什。”
他不说话,只是摇头。
他说着,伸手解开自己罩在外面官袍,递给旁厂位。
厂卫有些不解,“属下去把督主常服取来。”
邓瑛亲手接过厂卫端来水,轻道:“不必,你们退几步,安静些。”
“是。”
厂卫们应声后退几步,悉悉索索脚步声由近及远。
那声音很细弱,但他却听得很清楚。
“邓瑛。”
她没说别话,只是又叫声,不过尾声处有些颤抖,甚至还牵扯出几声咳嗽。
“在。”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刀之后,他再也没有资格成为后继者“先辈”。
他只能接受处置,从此放下写文章笔,闭上为天下高呼口,身着宫服,自称奴婢,然后沉默地活着。
他已经这样,但杨婉不样。
她几乎是这个世上,唯个怜悯邓瑛人。
对邓瑛而言,她若有丝碎纹,他就必须要粉身碎骨,才能继续留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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