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答血倒映在镜子前,他面前又掠过红花,白荆条和黑洞洞深渊,耳畔尖啸声愈加剧烈,伴随着念经声,好似化作缕缕檀香,钻入他耳中,鼻中,四肢百骸。
“翠翠……”
“翠翠……”
卫檀生低低地呢喃着,悲悯又居高临下地,对着并无他人居室问道,“你要拿如此放荡*乱你如何是好?”
回答他,唯有缕淹没在唇齿间春风。
原来如此,他生得这般丑陋,也无怪乎她会那做。
毕竟她最爱俊美皮囊,而他生得却貌如修罗。
——他那样丑。
鸦羽样眼睫覆下,卫檀生提起衣袖,徒手捡起地上破裂镜片。
锋锐碎片割破掌心,他却毫无所觉,像个在收集什珍宝稚童,片片捡起来。
卫檀生静静地看着。
渐渐地,镜中人影蓦地幻化为另幅模样。
涂得白白脸,高挑眉,微扬红色眼尾,柔情中藏着些男人俊。再眨眼,那张脸晃,又化为另幅俊朗模样。
有光影在镜前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狂舞不休,狂笑不止,还有人在耳畔尖啸。
卫檀生眸光凛,几乎克制不住,心头嗔怒乍现。
在当年那日日夜夜苦修中,陪伴着他,唯有寂寥冰冷山风和豺狼夜间嚎鸣。这些他都未觉有什,唯独今日。
拾起地上被风吹落佛经,重新搁到桌前。
卫檀生对着面前镜子坐下。
顾影自怜。
他今日打扮番。
,但要问具体哪里,”她摇头,“抱歉,没能看出来。”
那袖中指节紧紧。
泠泠,是佛珠轻响。
“没看出来也无妨。”青年放下车帘,按下心头翻腾着重重思绪,“去罢,翠翠,等你回来。”
目睹马车渐行渐远,卫檀生这才回到屋里。
地上散落人脸,都是他。
他需得耐心拾起来。
——拾起他脸。
利刃深入掌心,除却痛楚之外,带给他更多是阵漫上脊椎快意。
他激动快意地浑身发颤,低声轻笑,不自觉地握得更多,也握得更紧。
桌上琉璃镜摔落在地上,霎时间,摔个粉身碎骨。
他弯腰去捡,镜中倒映着无数扭曲人脸,倒映着无数个他,眼歪嘴斜,形容丑陋。
卫檀生不禁怔,镜中无数个扭曲人脸也怔。
他几乎看得有些痴。
那才是他,那多像他。
女为悦己者容。
而他却是为她特地梳妆打扮番。
衣襟袖口熏些香,眉略扫扫,发尾特地拢作束,垂在胸前,样貌濯濯春柳姿,朦胧若高山玉。
那是海外传来琉璃镜,倒影清晰。
镜中青年,宝蕴光含,气韵高洁。
往日两人同住屋中,空空荡荡,春风穿堂而过,掀起床上帷帐,纱幔翻飞。
无端地,竟有些冷寂。
望着室内,他唇角常含着抹笑意不知在何时隐去。
山上时光悠长,他早已经习惯人独处。
当初面对,并非眼前柔美纱幔,而是昏暗冰冷,生着青苔岩壁。更甚者,除岩壁之外,他也曾在白骨前趺坐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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