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远出现在门口。
还是那样副少年模样,圆溜溜眼睛,微薄嘴唇,尖尖下巴,穿着身灰色僧袍,上面带着深深浅浅暗红色斑点。
他手中握着刀。
那把刀从刀身到握柄都沾满血迹,滴滴地落在地上,仿佛血红色眼泪。
“他们都死?
最后只剩下觉行。
并不是他想呆在这个禅房里,而是在他早在第天吃过宵夜以后,就昏过去,再醒过来,就已经在这个房间,浑身酸软麻痹,没有半分力气。
他知道这里不会有任何机关。
因为这里是净空禅房。
他不信鬼神,所以他知道这些闹鬼只会是人复仇。
那雨水冲垮他们堆砌九重土台、压断棵老菩提树,正正好挡在僧人居住内院门前。
外面人进不来,里面人出不去,这个小小院落,彻底成为座孤立岛屿。
而同时,他们发现,被关在地窖里僧人消失,觉远也不知所踪,地窖里只剩下几个山匪被砍断手脚,只剩下躯体在不断蠕动。
这两天大部分人都在试图逃离这个寺庙。
可是他们都死。
甚至,他已经不是个人。
姬云羲忽低低地笑起来。
所有人都喜欢看戏本上那些报仇雪恨、快意恩仇大戏。
可有几个人关心过,那个大仇得报、满手鲜血侠客,最后变成什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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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怕他被觉行发现,”宋玄嘴唇抿成条直线。“怕他是要关起门来,将那干人等赶尽杀绝。”
姬云羲替他按揉手微微停下来。
“那又有什不好?”他问。“他只是报仇雪恨罢。”
“寺院里那群人,死不足惜。”宋玄摇摇头:“只是怕他回不头。”
“报仇雪恨,真要能雪恨倒还好,以觉远性情,他就是亲手杀这些人,也还是会恨。他就是杀尽天下人,也换不回他师父,反而会更加沉溺于旧事中,也愈发痛苦。”
而这个人,他知道是谁。
这个人不会忍心烧掉净空禅房,更不会在这里放置毒蛇或是箭支机关。
这个人没有杀他,是不会甘心,他迟早会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留他在这里,只是为享受最后盛筵而已。
“是你吧?觉远师兄?”觉行扬声问。
有翻墙而出,从墙头坠落,墙外埋好削尖竹子,根根穿过他身体,仿佛万箭穿心。
有想要砸断门上锁,却触动机关,被射穿喉咙和眼睛。
有被不知哪里来毒蛇咬死,在厨房被马蜂蛰死。
更多人,是被烧死在房间里。
这群恶匪从没想过,他们纵横多年,手上刀下亡魂无数,连官府都拿他们无可奈何。这个小小僧院,却成他们葬身之地。
外头还在下着雨。
觉行独自坐在禅房中。
他在等个人。
在净空祭日当天,他们在藏经阁发现两具尸体,所有僧人香客被要求呆在自己房间里,等待官府调查,不得四处走动。
当天晚上,下起倾盆大雨。
宋玄低声说:“怕他这辈子都走不出这个桎梏。”
姬云羲没有回答。
宋玄说中。
姬云羲从看到觉远那刻就知道。
他已经不是个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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