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爷爷呢?”
周凭说:“点半。”
“爷爷呢?”
在俄罗斯时候,陆新宜大多直接叫“杰伊”,离开那个地方以后,他反而把“爷爷”挂在嘴上。
他睡得浑身发软,就由着周凭摆弄,最后被弄起来面对面抱到腿上,胳膊护着他腰,另只手下下拍在肩上:“你再睡会儿,他就醒。”
也是早上周凭离开会儿,他心里没倚靠,带着无措也不敢铺天盖地来,才眯着睡过去。
不过梦里也不安生,闭眼就梦见那天晚上杰伊突然止不住地呕血,陆新宜抱着他白脸,快到天明时分,才终于消停片刻,床前,周凭俯身接连问他走不走——走不走,走不走?
杰伊还有些意识,靠在他怀里含着带血唾沫发出两声急促音节,全是阻拦。另边周凭抓着他手腕,在条条数跟他走好处:最大医院,最好医生,最齐全药。
太阳慢慢出来,陆新宜没有犹豫太久,他抱着杰伊说:“走。”
周家人自己医院,住院部其中五栋楼是比着度假村配置建,套间里卧室床是两米二大尺寸,欧风床头,床周四根米白雕花罗马柱。
等哥过来,您让人告声。有别事儿也叫就成。”
杜礼良侧过脸微点点下巴,就有人过来送荣旗下楼。
陆新宜刚睡着没多久,荣旗走后,病房里外更没人敢说话,这层不算医生和护士,还有三十多个人,动静还顶不上外头榕树上蝉鸣。
周凭是早饭时分被叫走,事多且杂,但也赶在陆新宜午睡醒前就回来。
闷热盛夏晌午,杜礼良原本在套间外小客厅端坐着闭目养神,但等周凭推门进来,他就隔着半步远距离跟着,挂衣服、放包、拿水,没再坐过。
等攒点儿力气,陆新宜就朝边往床上爬,周凭没欺负
屋里几层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门关,空气里全是静,和因为被陆新宜连续住十来天染上点点不知名味道,暖,活泼单薄少年气。
他衣服上也全是这个味儿,从前脖子和头发最常被周凭搂着没够嗅和吻。
周凭轻慢地带上门,往前走步又停下,只觉皮鞋跟踏在木板上震耳得响,把鞋脱,才走到床边坐下。
陆新宜还是醒,抱着枕头蹭会儿脸,没醒透就被周凭弄到大腿上枕着,趁着他乖,轻轻地捏他软绵绵耳朵,摸他头发。
“接着睡。”
“饭吃?”周凭边抬手松领带,边往里看眼,是在问陆新宜。
“吃,叫人送四季春菜,个个都好,只是没吃多少。”杜礼良低声回答,“想呢,大概还是不习惯?或者也因为伤心……他那位,爷爷,医生说,不大好。”
周凭神情冷冷,没再说话,但杜礼良看着他长大,抬抬手就大概知道他心里是什意思,于是继续絮叨细节:“不过看着情绪不算太坏,十二点左右,洗个澡,总算睡,只是不大稳,外头打电话他醒会儿,就直睡到现在。”
周凭听完就往里头病房去,进门反手带上锁,杜礼良于是恭恭敬敬立在门边。
算起来,陆新宜有两天多眼没合,昨天半夜杰伊又进ICU,他在手术室外等夜,好在周凭要陪他,他没说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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