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妙,在眉心慢慢抚过去瞬间,沈鸢竟真因此眉头稍解,仿佛是信这句话,信卫瓒会替他守着。
沈鸢那股子劲儿浑浑噩噩松,便陷入浑噩之中。
如今因对方存在而安心睡去人,却变成他。
沈鸢这觉也没有睡得许久,迷迷糊糊间,哑声喊
沈鸢缓片刻,感觉血液渐渐涌回头顶,眼前才渐渐能见得轮廓,慢慢说:“睡两个时辰。”
卫瓒又问:“饭呢?吃多少?”
沈鸢没说话。
卫瓒皱着眉,却是骂句脏话,强令他将那半碗米汤喝,半晌拿披风将人裹,大踏步把人往内室扔。
骂道:“沈折春,没有你这般守城,若是辛人,就是熬也要将你熬没。”
沈鸢要做事情还有许多,直到晌午过去,待城中略微安宁,才稍稍在城府中坐片刻,人在紧张时嚼咽不下饭菜,他就着药丸吃半碗米汤,便又喊人来。
他有百十件事情还可以做,有千百件事情还可以未雨绸缪。
卫瓒进门时,他正令人以瓮听地下声响,时时刻刻听着是否有人正挖掘地道。
攻城不成,就要防着其他招数,投毒不成,最容易出现就是掘地。
见卫瓒进来刹那,沈鸢便问:“外头怎样?”
他垂眸时,见那小姑娘犹犹豫豫跟他说:“……娘说,军中缺裙子,有条裙子……”
沈鸢接着那条裙子时,发现是条崭新裙子。
裙角绣着有些粗糙花儿,被叠得整整齐齐,显然是寻常小女孩压在箱笼最底下珍藏。
分明不是珍贵布料。
指尖拂过时,却觉着鲜艳至极。
许多多牺牲和惨烈,沈鸢没有半点动摇。
如他所读之书,战争中将领,容不得许多情绪,喜怒哀乐皆不该由己身,才能留下更多人。
可是他下令那刻。
从那雪亮刀身上,瞧见那日卖花小姑娘。
当初不愿收卫瓒铜板小姑娘,仍是扎着俏皮小辫子,抱着条鲜艳裙,几分懵懂地注视着这幕。
沈鸢心知他说是对,没说什,闭着眼睛,却是叹说:“睡不着。”
听卫瓒低声说:“柳军师,白将军都在城中,你放心。”
沈鸢闭着眼睛,眉头仍是紧紧皱着。
卫瓒沉默会儿,拇指轻轻抚摸过他皱起眉心,温声说:“折春,替你守着城。”
那手指上还带着些许粗糙茧。
卫瓒道:“辛人正在安营,叫人盯着,旦异动,必有人来报。”
沈鸢又问:“你怎样?”
卫瓒说:“无事。”
沈鸢这才微微松口气,正欲起身再说什,却是刹那天旋地转,眼前黑成片,什都瞧不见。
卫瓒登时变面色,手将人接着,只觉得心脏险些停跳,冷声问他:“你多久没睡?”
他令人记下女孩所属家户,将这条裙子记在簿上,轻声说:“多谢。”
天色蓝蒙蒙。
血溅在沈鸢衣角,染上抹红。
沈鸢垂眸片刻,温声对她说:“回家去吧,天快亮。”
……
刀光落下时。
沈鸢还是微微错身。
挡住小女孩眼睛。
他不知为什。
保家卫国这句话,也就是在这刻,在这座城,似乎有不样、更切实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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