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放忽然愣下。
见字如晤,那短短沉静儒雅落笔,让他忽然反应过来周殷是想听他说什,也让他自己意识到如今身份尴尬:他想见他,想用自己身份和他说话,那然后呢?他能说什?真说又能如何?说来说去,他能选路其实只有条,那就是告别啊。
唐放手开始抖,用力地深吸口气,故作出副轻松无所谓样子。
【对不起,那早就离你而去。】
对不起,卷着你入这人间最险恶局,却又那早地离开,留你独个人面对那多风风雨雨。
这次,白绫那端沉默好会儿,等到所有墨迹都消散殆尽,周殷才缓缓写【不要说这些,们之间不用说这些……你在那边,有没有受什委屈?】
小唐侯边摇头边写【没有】
【吃用都还够吗?用不用给你捎些什?】
【你好吗?】
唐放提笔,也认真地笔划地写。
【很好。】
【你现在在哪里啊?】
唐放环顾四周,【现在在处很黑、但有光地方。】
时间,两个人久久都没有人写字,雪白绫帖上花双树缓缓地淡去,再不见痕迹。小唐侯紧张地咬起拇指,瞪大着眼睛等着周殷反馈。
花和树,这是他们俩之间不需要多思考暗号密语,但是周殷确认过他身份后会说什,他却完全没有准备:他能理解吗?他能理解自己不落笔,却忽然出现双树图案吗?他以他凡人之躯要如何看待这件事?现在和他传信是只死多年鬼,他是高兴还是害怕?
小唐侯颗心紧张到砰砰狂跳,他蹲在墙角,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绫帖,他感觉那等待过许久许久,那上面终于才有动静,先是横,紧接着是竖……
“是……”
小唐侯轻念出声,屏息着等着他写完。
小唐侯盘腿坐在地上,左手粗,bao地擦擦脸上水迹,右手温柔耐心地答【现在都很好,不用】
【那要给什人带什话吗?他们都很想你。】
【不用,不要打扰他们,若是非要说,那就说也很想他们,希望大哥大嫂好好。】
【那你……】
对面墨迹停顿下,似乎在斟酌迟疑,然后小心而渴望地缓缓写【你有什要对说嚒?】
【是真死去嚒?】
唐放眼眶热,握笔手像是握住自己五脏六腑,几乎不敢下笔。
【没能找到你尸体,总觉得你还活着,只是在个不知道地方活着。】
唐放这才狠狠地握住那鸡毛笔笔杆,小心翼翼地写:【是真死。】
写完这句,唐放忽然便蹲不住,整个人像是被抽去筋骨,下子跌坐在地上。
【是你嚒】
小唐侯立刻挺直脖子,蹴而就:【是!】
是是是是是……是!
他像是生怕这句无法证实自己,上上下下又补好几遍:【周殷,是唐放,是,是】
他手腕抖个不止,潦草却是当年笔迹,鬼画符般地写在周殷那笔笔都是风骨手正字旁边,眼泪止不住地落下,终于,那墨迹又都消散,雪白绫帖似乎也在消化这失而复得、久别重逢激动,周殷这才重新落笔,横竖撇勾都浸透他深情与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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