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蹙眉,更坐起些,伸头过去瞧,那人躲似又转,转到公子右边,提灯便跟着往右侧首,追着要看他面目。
那公子夹在他二人之间,正为难,局促之下摸到身旁包袱递给提灯:“你瞧瞧,是你不是?”
提灯先接过,拆开看看,里头东西样不少,便道:“多谢。”
又问:“阁下……”
“叫姜昌就好。”对方起身,觑着天色,“瞧这天马上黑,你们漂上岸,怕是原本也没想来。找不到地方住,如若不嫌,就到敝舍将就晚。”
对方见他眼神清明,又再问:“醒?”
提灯闭闭眼,由那人扶着坐起来,四顾周遭,竟是在处河滩上。
“没事儿吧?”身边这人笑呵呵问。
提灯再打量,扶他起来是个公子,年岁看起来弱冠出头,清秀俊雅,衣着朴素,言谈间再温厚不过。
“这是哪?”
“……楼。”
“谢九。”
“……那就谢九吧。”
—
提灯自梦中惊醒,呕出几口水来,尽数吐到正俯身照看他人脸上。
谢九楼忙不迭抱紧他,笑道:“总来这套,日后可不吃。”
提灯闷声说:“今天,不学。”
谢九楼问:“那明天呢?”
提灯不吱声儿。
谢九楼哭笑不得:“就那不爱读书?”
大漠。
提灯蹲在地上,头顶悬月皎皎,将黑夜照得亮如明昼。
有人用树枝在他面前写三个字。
提灯睁大眼睛看着,等对方写完,他逐字认道:“射,九,木。”
“……是谢九楼。”
俩人都犹疑着不动。
片刻后,提灯先起身:“那就有劳。”黑衣人方跟上。
路走,姜昌找话说着:“看你们拿包袱,是出远门?原要去哪?”
“原就是来须臾城。”提灯接话
“须臾城。”公子道,“你二人溺水,恰到岸边割草,见你们就在那石块底下,半截身子还飘水里,就给救起来。”
“须臾城?”提灯想想,又道,“二人?”
他本想着兴许是鹤顶红为救他也跳河,岂料那人“噢”地想起来,往身后指道,“还有这位公子。”
提灯打眼瞧,才见对方左后方还有个高大人影。
这人站着,兜头披件硕大披风,帽子把脸遮完,右手食指上戴着半个指节粗铜戒。发觉提灯望过来,立时转过去,将帽檐拉得更低。
那人抹把脸,并不恼,只关切道:“醒?”
提灯微睁着眼,还低喃:“谢九……”
“欸,醒醒。”那人摇他胳膊,“快醒醒。”
经这摇,提灯恍然,突将目光聚在这人脸上,便发怔——
方才是梦。
怀里安静良久,谢九楼听见提灯服软似嘀咕:“谢,九。”
谢九楼矫正:“还有楼。”
提灯仍旧念:“谢九。”
谢九楼:“楼。”
“谢九。”
身边人无奈摇摇头,指着那三个字又教遍:“谢,九,楼。”
提灯盯着字,愣愣跟着念:“谢……九……”
“提灯。”谢九楼打断他,提灯双眼睛立马熠熠地望过去。
望就让谢九楼心里气消大半,从树墩上下来蹲在提灯身旁,拂去提灯额上灰,温声道,“你向聪明,老不记字,是不想记?”
提灯不说话,头扎进谢九楼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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