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是这个心性人,有时候蹲桥上看蚂蚁都能看半个时辰。比如这会子看这鸡笼——神情专注得旁点打搅不他。
谢九楼有时觉得提灯割裂便是如此,若不与人打交道,提灯做什都纯粹。桥边上蹲,你看他就像个寻常人家还没养大小少年,平日足不出户,放出
谢九楼忙道:“没娶过。”
提灯回身收拾碗盏:“又没问,你急什。”
谢九楼心思噎,憋屈不过,忽地从提灯手里抢过碗筷,闷头冲进灶房,晌无话。
谁都没看到,妇人盘桓在屋外那段时辰,提灯放在卧房八角琉璃灯悄然窜起簇火焰,长燃不熄,直到她离开方才灭去。
琉璃永净灯,以无相观音泪为引,覆滴观音血于烛台上,可辨阴阳,分生死。
三人打眼望,姜昌站在灶房门内,手中个空碗,神色阴沉。想是囡囡才吃完饭,他出来收拾,不巧撞见这幕。
自从昨日他救下提灯和谢九楼,待人接物不可谓不周全,哪怕提灯对他种种行径起疑,也实打实承认这是个再和气不过人。
如今见妇人就仿佛彼此水火不容周身气场,倒像换个人似。
妇人欲言又止看着姜昌,下唇抖又抖,眼里噙满泪花。
那头只是言不发回桌边放碗,走出去,眼也不往杵在桌前提灯二人上搁,只逮住这妇人胳膊,冷声道:“天也不早,送姨娘回去。”
正说着,外头隐约个鬼鬼祟祟人影。
“谁?”
那人不经吓,里头喝,探头探脑就出来。
是个妇人,约莫三十出头年纪。
提灯和谢九楼没见过她,又瞧她打扮不像是会住在这附近,只当是她迷路,正欲开口询问,却见她惊慌上前阻拦,小声问:“姜昌可走?”
遇生则暗,遇死则燃-
待谢九楼洗碗出来,堂屋已不见提灯。
左右瞅瞅,原来这人正蹲在院子鸡笼面前聚精会神瞧鸡吃食。
春日晴光潋滟,照得提灯后背衣裳银色暗纹都隐隐反光。他安安静静蹲在那儿,总爱把手撑在鞋面上,袍子下摆拖着地,边角沾灰,浑不知晓——便是知晓也不在意——平日爱洁,这种时候又邋遢。
提灯看鸡笼,谢九楼倚着门框看他:这个人说话总伶牙俐齿,与人呛嘴能让三分要说尽五分,心眼子多得谁都比不过。到算计什时候,绝不给任何人留情。无界处谁犯点错,受不住罚想借他个面子求情,从来都是冷眼置之。
妇人乞求般盯着他,眼角泪珠滑,姜昌不为所动。
最终她收眼神,颓唐随姜昌离开。
提灯目送他二人背影,若有所思道:“姨娘……”
谢九楼解释:“妾室。”
话说完,提灯斜扫眼过来。
“走?”
那妇人也不管他们听没听懂,把抓住提灯手腕苦苦哀求:“让见见囡囡吧,让见见,求你们……”
这样凑近来,提灯瞥见她头青丝下夹杂着不少白发,五官样貌虽秀丽,眼角面颊却不少需多年风霜吹打才有细纹沟壑。而她抓住提灯两只手,从价值不菲衣袖里伸出来,手背粗糙无比,手心尽是老茧。
个人受过苦,金银嵌满全身也难以盖住。
他正想细问,身后却响起姜昌声音:“你还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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