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他那点心思也被说开,横竖提灯如何,他都舍不得撒手。好也罢坏也罢
待人收拾好转过来,他将手中白瓷酒瓶扔个过去,谢九楼稳稳接住,冲他使个眼神,两个人便往更远处走。
走到离客房够远,提灯不会被吵醒地儿,他二人才放慢脚步,寻着个空旷处所。倚栏望,便是楼下中庭,抬头方见天井之上,月明星稀。暮春初夏,已有蟋蟀走虫在起伏鸣叫。
“也不必将他宝贝成这样。”楚空遥拔塞,眼风在提灯房前过,笑道,“放你手里养着,只怕越养,越娇惯。白玉娃娃都没他容易碎。”
这打趣话谢九楼三百年来不知听多少,早已学会置之耳外,只淡淡解释句:“他觉浅,总不安眠。”
楚空遥弯弯眼,不置可否。喝口酒,又问:“他今儿怎同你闹?竟折腾成这样?”
说:“你不会没救,谢九。要你活,没人敢让你死。”-
黎明。
谢九楼在漆黑夜色中睁眼,眸色清明,提灯在他怀中不知已熟睡多久。
他试着把自己衣角从提灯手里拽走,稍拉,提灯便蹙眉呢喃声。
这招行不通,谢九楼无奈往外侧枕头下摸摸,好不容易摸到那个木雕,塞进提灯手里,趁机把衣角扯出来,提灯正要皱眉,谢九楼便附过去,轻轻拍着提灯手背,要他拿好:“这也是谢九。”
“你倒来问。”谢九楼眼锋刀子样杀过去,恼道,“才同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他瞧见这伤,想着在理,多事不如少事,便认你话。不过转眼功夫,你又跑去他那儿吹哪门子风?唬得他进来就套话。也没料到,他那时在无界处,再安分守己不过,如今经两遭事,才看出来,竟是个最不择手段。过去三百年,反倒小瞧他。”
说到这里,他便叹口气,口酒也喝不下:“……他平日装得那样乖,每每恰到好处,都只是拿捏手段罢。”
“手段?”楚空遥双肘撑在栏杆上,二指拎着壶口,伸到外头,壶身悬在他指下摇晃,“瞧他那样子,若想拿捏别人,可不会使对你这样手段。再说,你堂堂谢九楼,金身铁骨般个人,头发丝儿都比刀尖硬,谁敢拿捏?谁想拿捏?——动手前还得掂量自己几个胆几条命。怎他风吹就倒个病秧子,说把你拿捏就把你拿捏?他装不装都样。你们个乐得演,个乐得信。倘或你真不愿意,他拿捏得动几分呢?这也不是时事。装傻充愣三百年,你现在才跑来演后悔、演清醒,给谁看?”
谢九楼耳根子热,闪开目光,食不知味地喝口酒。
辣味过喉,他自个儿想想,竟把自己想笑,拳头掼在楚空遥肩上:“你拆台拆得未免太不留余地。”
不晓得这话是否当真入提灯梦,谢九楼握着提灯手等会儿,再放开,便没什动静。
他光脚下床,拎着暗云纹刺绣锦软靴走到门口,只把门拉开肩宽缝。
外头夜风刮进来,床帐晃晃。
谢九楼回头瞥,见方才自己给提灯盖好被子还没被蹬开,便趁风势歇,赶紧侧身出去,关上门。
门外,楚空遥静立廊下,笑吟吟等着谢九楼穿鞋,手里还提两壶梨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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