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鸡汤面凉下来,凝薄薄层油。
百十八望着筷子沉思,未几,抓住筷子,手握成拳,两支筷子并在起放到面汤里试着挑,面条挂在筷子上,刚挑起来,很快滑下去。
他顿顿,又试次。
面条溅他下巴汤。
百十
百十八低眼,看完筷子,又去看谢九楼手。
那双手手指极长,骨节略比指骨要宽些,指腹和掌中都有茧,手掌也大,手主人瘦,故而手背青筋很明显,金丝回字纹压边黑锦窄袖袖口处手腕腕骨也极突出。
百十八蜷蜷指尖,他跟他有样地方,手上都生着疤。
他疤在右手手背,很长条,因着要扮三姑娘,露出来伤他都给抹。谢九楼疤则是在手掌上,细碎,多是尚未愈合刀剑伤。
百十八看半天,还是没接筷子。
当天晚上,掐死自己孩子女蝣人也死在笼子里。
百十八抱膝坐在床上,守着门缝等,没等到拿鞭子来抽人阿嬷,等到端来大碗鲍鱼羊肚鸡汤面谢九楼。
他还没下床,先咽口口水。
谢九楼边放碗,边说:“晚上不爱在房外安排人守夜。没端茶丫头,就自个儿去小厨房看看。下午吃鲍鱼羊肚汤还剩半碗,就着给你下点面,你……”
他转头,发觉百十八佝在床角,直勾勾盯着桌上那碗面,怕是个字也没听进去。
蝣人生不过短短二十年,他们以二十年为划定界限,被分批圈养。
百十八是那批里第百十八个出生蝣人,所以叫百十八。
蝣人产子,婴儿自落地那刻起就会被驯兽师抱走,他们从来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
百十八坐在笼子里听外头人闲聊,那个女蝣人,在自己孩子出生时眼瞧见生出来是个女孩儿。她像疯样把自己笼子紧紧关住,不让驯兽师打开抱走孩子。然后在和驯兽师拉扯中硬生生掐死那个女婴。
她受到惩罚,断水断粮整整天,六月酷暑,笼子下头,她流血已经沤湿整块泥地。
——他不会使筷子。
三姑娘是会使,笼子外头人都会使,只有蝣人不会,蝣人从来只用手。
他不敢接,接就,bao露。
谢九楼递筷子手在半空悬着,见对方不动弹,只道这姑娘莫名又怕羞,遂放下,干咳声道:“……今晚去书房睡吧。”
言毕起身,揖揖,便开门离去。
他过去把人拉下床,拉下,百十八不动,拉两下,百十八把袖子抽回去。
拉第三次,百十八半信半疑地挪挪屁股。
“下来吃面。”谢九楼说。
百十八磨磨蹭蹭下去,坐到桌边。
谢九楼见他干坐着不动,便拿起筷子,递到百十八眼前:“给。”
和她起长大另个女蝣人看不过去,在那天夜里,偷偷跑去粮仓,偷两把红薯叶。
四十斤锁链叫那个女蝣人没有逃过劫。
她被抓到太阳下头,所有同族都被拉过去看,看看偷窃者下场是什。
那时七岁百十八到现在都还记得,驯兽师拿是根很细很细荆棘鞭,上头全是倒刺,每每在那个女蝣人身上抽鞭子,就在旁边浑浊盐水桶里浸次。
数百来下,那个偷食女蝣人被活活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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