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慧根痴钝,悟得太晚。
好在今时悬崖勒马也来得及。
纪榛踹走脚边颗石子,正见沈雁清步履渐缓,似是在等他。
大抵只是他错觉,他忽略大腿处刺痛感快步乃至小跑上前,却不再只是于沈雁清身旁停下,而是路跑进主院里。
沈雁清目视着纪榛背影进屋,微微地拧拧眉,到主厢房时正见对方在翻箱倒柜寻着什,难得有几分不解。
此后近个时辰,二人都没有再出声。
到沈府时天已经灰暗无光,早有护卫先行告知已寻到纪榛,因此沈家父母侯在门前,见纪榛下马便都松口气。
“回来就好。”沈母抚着胸口,“怎穿成这样,快,热水都烧好,先洗洗尘。”
纪榛看向沈雁清,小声道:“有好多话要和你说”
沈父闻言清清嗓子,“几日不见,让他二人先回院说些体己话。”
可抬眼见到沈雁清又忽地暗淡下去,“多谢你不告发蒋蕴玉。”
沈雁清等半晌,等来竟是纪榛替另个男子道谢。以什立场?
“还有呢?”
纪榛想到方才对方所言婚契与相知相守等语,心中凄茫。这些他曾寤寐求之言辞,如今听来却只觉畏葸——他看不透沈雁清,不知道对方说有几分真几分假,又带着怎样目。他被欺瞒太多,再不敢信沈雁清个字。
半晌,纪榛蔫蔫地答:“想回府再跟你说。”
纪榛从柜底里搬出个小箱子,又走到镜台边,拉开匣子,里头躺着沈家传家粉玉和他视若珍宝彩绳。
他静立许久,把粉玉并放进箱子里,可凝视着彩绳却不禁眼热。
沈母诶声,离去时频频回头——放纪榛离开后,沈雁清虽并未表意,但她还是能察觉儿子不满她此举。如今纪榛完好无损回来,她总算能睡个安心觉。
之前她确实不满纪榛,可眼下儿媳都家破人亡,她做不出落井下石之事,心里更多反而是怜悯。若往后夫妻俩能安安乐乐过日子,旁倒也不大重要。
纪榛亦步亦趋跟在沈雁清身后,顿首数着地上小石子。
沈家通往主院这条路他走过很多回,以前他都不大注意,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条路这长,他连沈雁清步伐都追不上。
他抬眼看沈雁清几步开外背影,月光皎皎落在乌发与挺肩上,有如披层耀目银光。他曾经那憧憬与对方并肩而立,今日见王铃枝和陆尘才醍醐灌顶,两个势均力敌人无需谁去追赶便能比邻。
沈雁清静看他,堆积多日不快与愠怒如潮汹涌。尽管想即刻就在车厢内盘问,但到底维稳着君子作风,只是不着痕迹地蹙蹙眉心,“好。”
待回到府中关起房门再问责也不迟。
这三日与蒋蕴玉去何处、说什、做什,五十皆要交代个明明白白。最紧要是,纪榛需得意识到自己擅自离府过错若他再晚刻钟,怕是要追到漠北。
思及纪榛当真想随蒋蕴玉远行,沈雁清便恨不能不顾后果地将蒋蕴玉擅自离营之事上报朝堂。他亦大可放出吉安被捕消息,或拿纪决做铒引纪榛现身,他有千千万万种法子让纪榛主动回到他身边,可如此,纪榛又得与他多分嫌隙。
沈雁清阖眼,终究压下闪而过阴戾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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