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位皇帝对帝王权威之执着,稍有不慎,身家性命即有可能不保。
若喜欢人如此煎熬,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又是何必?
可李昭不单单是人,他更是皇帝。
是天下最尊贵权位化身,倘若爱上这样化身,便很好理解。
以李昭容色之艳,心思之深,手段之狠绝,且继位后中宫空虚,后宫乏人,自荐枕席者不知凡几,多是惊艳才绝,芝兰玉树般儿郎,李昭在那时就明白,这些人所痴迷岂止是皇帝无双艳色,最重要是,李昭所掌天下之权。
李成绮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指下轻轻用力,他本来调侃谢明月句,说孤直以为你喜欢听话乖巧那种,早知道你喜欢孤,孤就不必装得如此辛苦。
他喜欢孤?
李成绮想想就觉得很不可思议,荒谬可笑,却又十分合理。
李昭为人善伪,纵然弑舅夺权逼父退位,史书几篇,仍旧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乃是周朝自其高祖以来第位贤君,他对自己狠心不是全无所知。
不过在他心里,他虽有点狠心,但仍然是个很念旧,很重情人,至于旁人是不是这样想,李昭并不在意。
李成绮带着点潮湿长发垂落,有几缕落进他掌心,谢明月不自觉收紧手指,将李成绮长发拢在手中,好像握住他几缕长发,就能留住这个人似,“陛下,”谢明月睁开眼,面上带着疲倦苦笑,他声音比方才还轻,仿佛已经耗尽全部气力,“您为何没有带臣走呢?”
李成绮眼不眨地看着这张脸,这张,最得他心意容颜。
谢明月仰头看他,眼神半点锐意也无。
即便是最最清白无辜少年时,谢明月也不曾用这样几乎于无助眼神看过他。
仿佛面对着将要淹死人,而李成绮,是河边最后根稻草。
伏身于艳色,以这些人心高气傲,自不愿意,倘若献身于权势,则甘之如饴。
无论是李旒,戚不器,宿眠亦或者其他,纵然或对他有二三真意,然而其最初,必以他身份始。
然而,谢明月呢?
谢明月闻言只静静地笑起来,他手掌与李成绮手背贴合,有种骨肉贴合亲昵,两人相接处有点湿漉漉汗水,他却不愿意放手,道:“是,臣明白。”
李成绮死时年岁太轻,纵然有子,他死前
他自忖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于身前事已是竭尽全力,生死有命,人力不可勉。
谢明月在他身边数十年,眼睁睁看着他如何登基为帝,见证李成绮风光无限时刻,亦陪着他度过他生中最狼狈不堪夜晚,知李昭者,莫过于谢明月。
谢明月为何还会喜欢这样这样个人?
李成绮挑起谢明月光洁下颌,“人死有无灵尚不可知,玄度,孤实在不舍得你正值盛年,便与孤同葬棺中。”
喜欢李昭,无异于自讨苦吃。
李成绮手指在谢明月泛红嘴唇上轻轻擦过。
他若有所思地审视着谢明月苍白面容,后知后觉地想到,哦,原来他喜欢人是孤。
从前谢明月种种纵容举动他觉得难以置信,唯合理解释是谢明月喜欢小皇帝,不想竟是喜欢他。
但谢明月,是如何知道,几十年朝夕相处,足够谢明月看出端倪吗?
亦或者,他能醒来,与谢明月有脱不开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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