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玹缓步退下,手扶上勤政殿门框之时,身后太后忽而又冷不丁地开口。
“星澜,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你九哥哥?”
谢玹呼吸滞,许多纷繁复杂、犹如梦魇般记忆席卷而来。这个名字他分明刻意回避,连梦都不敢让它入,如今,就这般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
他双手藏于袖中,紧紧地攥住自己指节。
“你怕是忘吧,那时他在宫中住几年,依稀记得,好似还与你关系交好。后来怀远王凤易死后,他便回北疆,继承怀远王爵位。”
谢玹无端想到。
太后真认为他会尽信?
虚虚实实之中,有掩盖真相撒慌,亦有谎言中埋藏着真相。她目并非是将真相铺陈开来,而是为将谢玹逼到无路可退境地。
这些属于皇室、属于前朝遗事密辛里,旦触碰到边缘,便身不由己。
谢玹并没有拒绝权利。
于是萧陵便活下来。
可谁知道那时尚且年轻他,在看到自己父亲几乎可称为叛军时心情?
彼时他还能扬鞭策马,在战场上英姿驰骋。可如今,却因为那场惨烈战事,落得身病躯,只能坐在这方寸轮椅中,远望那片梦里西南。
往事付诸水流,与残败、宛如落花过往同被无情冲刷而走。
太后回过头来,深深凝望着谢玹:"无论你与萧陵是何种关系,都可以视若无睹,但是星澜,如今依旧游离在大周疆土上萧氏旧部必须清除。留着他们,于百姓无益,于江山无益。萧氏旧部只要日在,萧陵对江山威胁便日存在,你与他即便在起,也不得安宁。"
谢玹深深呼出口气:“皇祖母……为何会突然提起他?”
“因为他也去永州。”太后淡淡道,“他会助你臂之力。”
他只好略俯首,将胸中呼之欲出气闷之意压制下去,恭恭敬敬道:“孙儿遵命。”
*
语话毕,天边忽然乌云团聚,明眼便知场倾盆大雨即将落下。
这雨下,汴梁便可入秋。
阳光褪去,象征着天子权柄龙纹屏风亦黯淡无光起来,太后重新坐回长椅之中,仪态端庄,清贵艳丽。
“但萧氏旧部若尽数消失,萧陵没依仗,自然不可能再做危及社稷之事,你与他亦可相守相知。前些日子,永州贼寇动乱事,便与萧氏旧部有关。”
没想到萧陵未曾让谢玹办事,竟由另种方式显露在他面前。
谢玹目无波澜地与太后对望。
这位年轻太后眼中,满是悲戚,却又处处透露着坚毅。似是为那数十万百姓,亦是为十多年前因为个人错误而惨死将士。
但,这些话里,真相又存在几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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