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野枝说:“易爷爷昨晚来过,还有小姑和易焰叔,说今天晚上来替。”他歪头,“累不累?”
易青巍反问:“你累不累?”
宋野枝没有动作,脸依偎他手心,睁着眼睛,扑闪地看他。
“吃完早餐,带你回家睡觉。
宋野枝先答他:“吃。”
“咸。”易青巍对老板说,“然后再来份和他样,谢谢。”
人头攒动中,易青巍目光柔静。
“陶叔吃过?”
宋野枝摇头:“陶叔被劝回家,不能两个人干耗着。”
天也没醒,是雾霾灰蓝,这片天底下人吃饭走路,全靠车灯,路灯,还有矮窄店里昏黄灯泡供点儿亮光。
宋野枝停在家包子店前,要吃烧卖和豆腐脑。人多,队是横着排,把店门口围个半圆,水泄不通。他站最边上,包子店老板脸藏在摞摞蒸笼后面,直敷衍点头,宋野枝不知道自己这单到底有没有点上。
宋野枝不想再重复开口,只默默地等。蒸气燎眼,他偏头盯着侧前方脏乱玻璃门放空。
慢慢来,人总该会散尽。
医院门口常年有出租车停候,颗颗红色尾灯从身后映上身前门,随人行道上走过人影而明灭。闪动频率过高时,像面故障广告牌。
重症室里不允许闲人陪护,有家属在病房外地板上平铺几张报纸或纸壳,躺上去,蜷身裹衣,就这样对付整晚。宋野枝坐在椅子上垂眼看着,夜深寒重,他们偶尔会猛地颤,被冻醒,接着伸出指头拉拢外套,叹气挠头,继续闭眼补眠。
之前在医院也遇过这种景象,他通常是匆匆而过路人。如今成道,他坐着,他们躺着,相互守着过宿。
凌晨,头疼不减,天马上要亮,宋野枝就着冰水吞药。
宋俊携孙秀现身,宋聆语跟在后面扯孙秀衣角。他们站在楼梯口,宋野枝搁水瓶就瞧见。药片梗在喉间,他重新拧盖,大力灌几口水,将阻塞感囫囵顺下去。
“陶叔给你打电话?”宋野枝说话,牙打颤,口腔麻,被水冻,吐字也串子冰碴气。
“现在上头没人?”
“爸他们来,刚来。”
易青巍借着大衣遮掩,隐蔽地去抚宋野枝手,最后牵上,指指相扣。另只手去摸他脸,指腹摩挲他眼下,问:“多久没睡?”
“爷爷倒下后就没睡着过。”
“刚回到家,爸爸就跟说。”
“豆腐脑甜咸?”
等半天没回音,老板指他,身边人不耐烦等,拐手肘碰他,宋野枝回神。
宋野枝要说话,只手轻轻扶上他肩,隔开紧挨着他人。离得很近,自己几乎被虚揽在那个人怀里。
他抬眼看来人,话没。
易青巍问:“你吃还是陶叔吃?”
宋俊答:“是,连夜赶来。现在情况怎样?”
宋野枝抬手看表,起身:“你可以等医生来问医生。你们来就你们看着吧,换下楼吃个早饭。”他擦过宋俊肩,“行吗?”
问归问,宋野枝丝毫没有要他首肯意思,迅速掠过人。宋俊点头,个“行”字只来得及远远落在宋野枝脚后跟。
大多数人没醒,路上世界是静。医院外早点摊热气氤氲,人声鼎沸。
宋野枝愈走近,分裂感愈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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