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海连天造乾行庚廿岁葭月十二日辰时生。
方停澜清楚记得海连虽然是东州人,却并不认识东州字。大概是初写,又是临摹,海连字迹和自己龙飞凤舞截然不同,磕磕巴巴如同稚子新学,但墨痕用力得几乎要渗透纸背,笔划认真之极。方停澜咬紧牙关,将这短短行字看遍又遍。直看到喉头似有锈甜血气涌出,他才猛地将灯台挥落。
铜灯砰地声砸在地面,鲸油洒在尸体衣裳上,明
13.
方停澜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时候,他小海盗可以冲动地随心所欲,他不行。
已成具冷尸废物指挥官半个小时前哆哆嗦嗦地告诉他北宏准备与莫亦联合封锁天堑海峡,这消息对南宏其实无关紧要,但对缇苏却极致命——只是盛怒之下海连根本听不进去。
男人动不动地僵立在原地,脑中思绪却在飞转不停。丁乐水跟在小朋友身边很放心,不过打听寒音令事得稍微放放,估计还再赔艘运金船给他才能消气;秦家人有周不疑盯着,就算稍微闹出点风浪也能很快平息;或许趁着机会还可以再联系次南境线人,让他们多放两个人在垂芷庭和西莫纳那边,法卢科这个废物,怎连这种封港大事都打听不到……
是,他现在应该立刻冲出去,随便想套什说辞,无论是糊弄谁也好,他都必须要离开这里赶回东州,还有大堆事情等着自己这位镇海公处理。
为挡枪份上,没有杀你;现在也会看在你刚刚悬崖救命份上,亦不会杀你。”
指挥室中海连终于放开方停澜衣领,他往后退步,“只是方大人,算求你。”他从怀中掏出那张红笺,在他面前撕为二。红笺与他最后字眼起落地。
“别再出现在眼前。”
码头上泰塔将俘虏和孩子们都收押上船,突然发现自家船长还在指挥室里,他刚想来找人,便发现海连已向黑鲛号走来,他连忙迎上去:“虽然莫亦人已经投降,但这里毕竟有炮台,觉得不能把他们放在这里,打算丢去梅塔黎角旁边鲨牙岛上,之后随便他们去哪……”
“你安排就好。”
但地上破碎红笺不偏不倚地扎着他眼睛,他无论怎样都无法将视线从上面移开。
是矫情,他就是幼稚。
就算给他写这种东西,他大概也什都不会懂。男人闭闭眼,长叹口气,终于绕过已经干涸血泊,将碎纸捡起来。
纸是找人从泰燕定制鸳鸯同心笺,他父母当年用也是这张纸。自己原本书写在上面墨字氤氲在微茫夜色里辨认不清,他不得不将它放在灯台下拼齐,而当烛火照耀在上面刹那,方停澜瞳孔骤然惊缩,像是迎面吃记重拳般头昏脑涨,呼吸瞬间停滞。
红笺上此时分明除他写半外,又多行字。
“行。对,”泰塔看向海连身侧,“那位镇海公呢,不跟咱们块上船吗?”
“他死。”海连生硬地回答。
大副吓跳,下意识地回头往指挥室看去,隔着夜色,他看见个高挑身影就站在门口。
这不是还活著吗?
男人吞口唾沫,又看眼旁船长,他缩缩脖子,决定什都不问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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