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沉扫着离他道警戒线里排排尸体,那些人刚从矿底抬出来,已经被炸得不成样子,有幸运,还有完尸,有只剩下几条碎胳膊碎腿,或者不知躯干哪部分。他们身上脸上都黏着层黑泥混血水,天上雨水都浇不散。
张沉从这些尸体头部个个看去,每个都模糊不清,他再去看这些尸体胳膊腿脚,忽然发现中间有条孤零零胳膊,手腕上挂着个熟悉表。
张沉踉跄步,差点摔在旁边片泥地里。
那是杨明明从前在他面前炫耀过东西,说自己攒好几个月工资,给自己和海燕买对模样表,就等着机会送给她。说这话说时他们正要起看碟,杨明明还告诉张沉自己合同只剩年,这年过完他就要去深圳找他爸妈和姐姐,等赚足钱再回来找海燕。
旁边有只手扶张沉把,他往旁边看去,发现刚刚摔在地上记者正强硬地拉他往外走,他神情焦急,嘴巴像工厂大闸门似张合:“赶紧走,你看前面赶人那架势,今天已经拍不出东西,明天再来。”
黑色摄像机,神情激动,扯着嗓边拍边喊:“现在所在位置是云城东郊平安煤矿,今早六时二十五分这里发生起坍塌事故。”他跑着,把手中黑色摄像机转移到另边排排淌着煤灰水和黑泥尸体上,继续道:“目前已有十五人死亡,事故具体原因仍在调查之中……”
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个保安模样人冲上来,把打掉他摄像机,骂道:“不准拍!滚!”
黑眼镜记者摔在地上,在地上翻圈,正巧翻到张沉面前,他紧搂着怀里摄像机,身上浇得通湿,身狼狈。
张沉看眼前记者浑身湿透狼狈模样,恍惚间想到什人,下意识伸手把他拉起来。
黑眼镜记者眼镜框上滚层泥,他不大讲究,被张沉拉起来以后随便在自己衣服上蹭几下就重新戴上。
张沉脸上还是如既往漠然,可腿脚都不听使唤地打颤。
记者把摄像机收进包里,把他发抖胳膊腿看个全,但他不知道该怎安慰,只好象征性拍几下张沉肩膀,重重叹口气。
他们两人冒雨回眼镜记者住宾馆,路上黑眼镜记者告诉张沉他是新视点记者,叫张宁,刚大学毕业两年。
张沉木然地听,隔很久才说:“也姓张,叫张沉。”
雨越下越大,他们就在雨里说话,不断有雨水落在他们嘴唇上又被卷进去,又咸又腥。张沉尝到雨水咸
他朝张沉说声“谢谢”,抬头看到个学生模样小伙子,有些惊讶,又问:“你是家属还是?”
张沉把那会儿回答出租车司机话重复遍,“朋友在这里上班,得找他。”说完就拨开记者手,想独自冲进里面找人。
“哎!你等等!”记者见他想往堆尸体警戒线那儿跑,赶忙拦住他,“你过不去,等死伤全统计好,家里人亲自去才让认。”
张沉停脚步,蹙着眉,回头说:“他爸妈和姐姐都去深圳打工,家里就他个人在。”
“那得等警察通知他爸妈回来,朋友来认领肯定不成。”记者把额前被雨水打湿头发掀后去,在他身后又道:“你在外面看看有没有你朋友,没有明天去公安局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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