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里快速变化车窗景致像是被打翻颜料盘,他无法从其中分辨出天空与原野边际,陌生面孔与语言在倍速播放中趋于静态无声,像是幕幕被他路过滑稽默剧。
可当视角转换,当车厢里乘客们将或漠然或好奇目光转向那唯个匆匆过客,观众们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沈苫才是这场默剧主角。
他饰演也许是个哮喘病人,呼吸急促,在力量衰竭之前急于求生。他揪住衣领,扯下箍得人头痛欲裂帽子,在8、9车厢交界之处,沈苫站在紧闭车厢门前,生平第次,他竟然感觉到畏缩。
嘿,这可不是你作风。
沈苫闭上眼睛深深地吸口气,抿住唇,睁开眼,他把推开面前象征着前途未卜车门。
像个回光返照绝症病人样,沈苫瘫软在车壁上脊背猛地拉直。
他坐起来动作太大,把小姑娘与对面情侣都吓跳。看着沈苫掌中瞬间被捏作团废纸车票,沈岁吓得连连摆手:“没、没关系,你可以继续……”
沈苫拎起座位角落背包,起身俯在沈岁耳边,短暂深呼吸之后,他竟哆嗦着嘴笑起来。
“不,用。谢谢你,亲爱。”
“亲爱”被他三言两语撩拨得脸色红艳欲滴,沈岁害羞地把宽檐帽扣在头顶,双手抓住帽檐从座位上探出脑袋,对着沈苫不知为何有些趔趄跌撞背影,她抬高柔软嗓音:“生在山上沈先生,祝你路顺风!”
点也不好笑。
察觉到自己闹乌龙列车员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将沈岁车票还给她,又接过沈苫递过去票。
“……”
为车票打豁机器久未按下,列车员抬眉看看脸漠然沈苫,视线回转,落于沈苫对面头挨着头加密通话韩国情侣,顿顿,又转到沈岁茫然无辜脸上,绕大圈,最后终于重新对上沈苫八风不动目光。
也不知道是什将他兴致重新提起,列车员在车票上按下已检标志,意味不明地微微笑,把票还给沈苫,走。
9车厢人更少,只有方才在6车厢与沈岁相同位置上坐着个男人。
沈苫捏着自己已经彻底作废车票和背包走过去。
短短十几步,他生都没有走得这样慢过。
沈苫停在男人面前。
灰色连帽卫衣,黑色尼龙飞行员夹克,熟悉交叉手臂防御姿势,与自己无关镶钻腕表,以及他用唇瓣抚摸过每寸角落、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来手
“Istenaldjonmeg(上天保佑你)!”回应她是那长发男人消失之前摆手丢下匈牙利语。
上天保佑你。
上天保佑。
从6车厢到9车厢,沈苫沿着与列车行驶正相反方向穿行。
车窗框起郊野风光像是被加倍速模糊不清,他只是走过节车厢与另节车厢,重复画面便让沈苫神经麻木,失去辨认时间能力。
他在表演什行为艺术?
沈苫两指夹着自己车票,面对窗外天光仔细端详好会儿,没能看出任何端倪。
“那个……”
沈苫应声回眸,意外地发现沈岁脸竟然又红。
“其实刚才就想说——抱歉,沈先生,你坐其实是座位。你好像走错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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