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世俗意义上讲当然是。沈苫在那里出生、长大,作为沈嘉映,他在布达佩斯接受成年前所应接受所有教育,而尽管他家人在漫长岁月里几乎只有沈玉汝人,但外婆教给他也远远胜过绝大多数寻常家庭所能给予孩子全部。
当然,如果还是从世俗角度出发,沈玉汝绝对不会是那种人人称道好母亲、好外婆——你甚至可以说她做得有些失败。
比起称职大人与监护者,在很长段时间里,她倒更像是和沈嘉映住在同屋檐下邻居阿姊。
因为先前有过养女儿经验,沈玉汝照顾小外孙时并不像从前那样手忙脚乱,连换尿布、兑奶粉都要从头学起。可做得熟练与做得好却不是同件事,兴许是与女儿别离让沈玉汝终于意识到这两者差别,即使已经到为人外婆年纪,沈玉汝仍然不能自信她教养得出孩子“成功”生——这份责任太过沉重啦,上次她便做得不尽如意,于是这次便也只能在力所能及范围内画出个拥有边界框,而后便是任由小孩在这框内自由成长。
当然,这个框大多数时间都显得过于大、也过于漫无边际。
取景框对准前方,除活火山、苔原与流动着云层,他瞧不见任何喧嚷生气。
好荒芜。
不过其实现下荒芜对沈苫来说也并不是那遥不可及稀罕之物。
耳边风声猎猎,沈苫将流淌着独立音乐隔音耳机戳进耳朵,额头抵着冰凉玻璃,久违地再度寻回学生时代坐船从挪威到法罗群岛路上次次体悟过那种超越时间限定空旷感。
当然,也不只是在海上才会有这种感觉。
小时候沈嘉映在落叶堆里打滚,沈玉汝就背过手站在旁边研究叶脉纹路。沈嘉映不写作业、完不成钢琴练习被老师致电告状,沈玉汝在家里等回外孙,两人对视后,她第句话竟然是:你想不想去山上玩?
沈嘉映说想,他们就真丢下书包立刻去。
很大程度上,沈苫这种说风就是雨松弛性格也许就来自于从沈玉汝那获得耳濡目染。
令人艳羡教育风格,但弊端也很明显——和沈宁样,沈嘉映很早熟,也很早就意识到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是个孤独个体,那种“人从家
离开北欧之后,每当回首望向从前在挪威上学那段时光,沈苫总感觉自己当时好像被抛到个低光速黑域地带,任外面世界斗转星移,他始终在自己小世界轨道上以外人看来“静默”状态独自冬眠下落。
奥斯陆太安静,他仿佛能在那里靠着壁炉夜老去,又好像可以躺在雪地里长生不死。在北欧以北,“永恒”好像并不是个太过抽象概念。
后来沈苫离开那片冰冷大陆,下子掉进法兰西共和国首都,与之前生活地方相比,巴黎切都显得那热闹,人群、鲜花、埃菲尔铁塔、街上五花八门广告招贴画……他感觉自己好像下子从寒冷待机状态被激活重启,但说实话,这种新奇也只持续十五分钟就消退。
环境当然可以造人,但即使后来甚至去到热带大草原、在时代广场上跟着万千人起跨年倒计时,沈苫好像也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那片遥远冰天雪地。
布达佩斯是他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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