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健前半生穷困潦倒,后半生无恶不作。
起初手中只有斧头菜刀,眼中只有庖屋柴房。
被葛清昌拎出来后他浑身干劲,腔赤诚,慢慢从随从转为士兵,在营帐里待几年,与诸位将士酒后谈起敌军,嘴里只说繁荣昌盛,眼中只能瞧见国泰民安。
后来被黄沙迷眼。
朝混沌,日日不醒。
秦修弈眼中闪过丝狐疑,却还是扬起笑脸,并未追问,顺着台阶下。
“这是?”
“吕健遗书。”
秦修弈笑容微敛,“也是,贤亲王不会留他。”
只是吕健并无亲人,否则也不至于被逐出将军府奄奄息后,连个收尸之人都没有。
仿佛怀有千面,真假难辨。
只有在他跟前时,偶尔能瞧出九殿炽热影子。
似乎分别多年也并未在他心中留下残缺痕迹,又或许他心中遍体鳞伤小人,最后能虔诚捧起火光,唯独只剩下他。
便只有少煊。
这句话令他心中陡然跳。
霍少煊趁着他顿住,挣脱对方桎梏,将沾血钱袋与信封搁置在桌上。
秦修弈缓缓转身,笑吟吟道:“少煊哄人真有套,不知日后哪家姑娘这般有福。”
霍少煊并未在意,随口道:“能讨夫人欢心便是霍某福气只可惜至今也没个缘分,陛下风华正茂倒没什。”
“臣再过些年,便人老色衰,无人搭理。”霍少煊自嘲摇头,意有所指地看向他。
“哦?”秦修弈勾唇,仿佛全然不懂他言下之意,不动声色道,“难不成少煊这些年,身旁就没个贴心人?”
强抢民女、烧杀抢掠、花天酒地。
都说老马识途,似乎只有人越活越糊涂。
再清醒时,便是沦为草芥,半死不活被扔到荒地之时。
浑身剧痛,他眼中血红片,身体无意识痉挛,口中不断涌出鲜血,从军多年经验告诉他,自
他与任东元样,是伙夫出身,当初葛清昌就是看上他惊人怪力,这才将他留在身边,吕健起初勤快机灵,不过几年就深得葛清昌信任,立下几个战功后,便被提拔为副将。
只是如今他还能给谁留下这封绝笔?
秦修弈抬手打开信封,漫不经心眼神微微顿。
寥寥几笔,并无太多斟酌之意,墨迹连成片,诉尽匆匆生。
比起遗书,倒更像自叙。
霍少煊垂眼望去,总是凌厉算计眼神无意识温和些,或许对方只是无心语,可他心里隐隐泛起疼惜,随之而来
还有丝隐秘窃喜。
他并未深究其中含义,只是觉得高兴,霍少煊抬起手指轻轻摩挲下秦修弈眼尾,喃喃自语,“还好没丢下你”
秦修弈愣,神情微变,立即捉住他手:“什?”
霍少煊自然地抽回手,并未接茬,而是点点桌上信件与钱袋。
霍少煊兀自倒杯茶,闻言冷笑声,“不巧,全是想取性命豺狼。”
秦修弈眨眨眼,抢过他手中茶盏,脑袋靠过去低声道,“朕与少煊同病相怜。”
“这些年,若说最为亲近之人,便只有少煊。”
他笑着仰头,落淡金光华眼睛如同汪清潭,惊艳得令人移不开眼。
如今秦修弈贵为天子,也是足已挑起大梁儿郎,平日里时而淡漠得令人捉摸不透,时而笑意盈盈却暗藏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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