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间,他脚步突然定住。
慈宁宫,江太后。对他来说,此间富丽堂皇更像扎在心头刺,每逢他呼吸时便扎得更深。
他看到郁白孤弱无援地被按倒在慈宁宫中,廷杖下下落到他身上时,时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起生母早亡童年,在他兄弟姐妹们金尊玉贵地养在生母身边,春赏花冬赏雪时,他却在漏风寝殿中搓手取暖,借着月光读其他皇子宫里扔出旧书,身边只有个同样地位卑弱老太监。
因着他不慎冲撞尊贵五皇子,遭那时还是江贵妃太后责骂和掌嘴,皇帝才记起这个直养在冷宫里儿子……
脚步声渐渐远去,想来是人都离开。郁白心中轻轻叹口气,却忽觉手背上落小块灼热。
有双手轻轻拂过他额前被冷汗浸湿碎发,带着从未有过轻柔和小心。
“阿白。”他低声道,“阿白,你还记得们在柳城时候吗?”
声音落到耳中,又将信息传递给大脑,原本是个极其短暂过程。郁白清清楚楚地听见那声“阿白,你还记得们在柳城时候吗”,却迟迟理解不这句话真正意味。
与此同时,有封存记忆冲破藩篱。
脱换个人似,虽然还是对他冷言冷语,其中却多几分戏谑成分,不再是从前那冷漠到极致不近人情。若换作前些日子,郁白便是人硬撑着直至晕厥,也绝不可能向他求援,撒娇般地说“背着。”
在他心中,自己与太后同为凶手,甚至更甚。
当朝天子,大梁新帝,众目睽睽之下,竟真背着人走回燕南阁。
这消息自慈宁宫诞生,旋即生翅膀般在前朝后宫流传,有人欣喜大梁后继有人有望,亦有人担忧皇帝美色误国,然而关于那人身份来历,却是众说纷纭、无人得知。
慈宁宫到燕南阁路并不算长。
他仿佛看到不久前被自己虐待折辱阿白,也仿佛仿佛穿越十
先是点,再是许多,最后最后,那些过往记忆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郁白不自觉抓紧那人手,却阻止不他被那些记忆卷入无底深渊。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人也曾握着他手,声音喑哑地问他:“阿白,你还记得们在柳城时候吗?”
……
后来,即使事情过去很久,赵钧也直记得,那是成元元年春天。北方旱灾刚刚有所平息,太后党仍旧蠢蠢欲动,他下朝后回宫,便听闻郁白被传召去慈宁宫事。
他匆匆赶去时,正瞧见郁白被两名宫人按在刑具上,粗大廷杖下下落到他瘦弱身上。
赵钧脊背宽阔,步子也算稳当,郁白趴在赵钧肩头昏昏欲睡,骤然被放下时,不由得闷哼声。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哪有把刚挨完廷杖后背还有伤人平躺着放道理?
算起来,那廷杖他满打满算也只挨六下,换做平时捱捱也就过去,今日不知怎如此娇贵,竟然要赵钧路背回来——饶是早已打定主意,郁白也觉得有些脸烫,索性闭上眼装睡。
来给他看诊是个年轻太医:“陛下放心,只是皮外伤,敷药休息数日便好。”
听声音,大约是余清粥?只是郁白属实不记得自己在这时便已经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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