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峣去世后,干爹干娘很快就搬走,说是不想留在老房子这个伤心地,他父母也是如此,反倒是之前已经搬出去住张鹤,又重新搬回来。
张母当时劝他看开,说留在这个伤心地太难受,张鹤当时说:“总得有个人,为他打扫房间吧。再说……他从小就粘,连都走,万他哪天醒,该多难过。”
他母亲抱着他,泣不成声。
这癫狂痛楚是何时平复呢?
好像是某天,张鹤从梦中惊醒,开始满屋子地找纪峣。
……不,不对。纪峣没有棺材,只有骨灰盒。
就算再不情愿,但家中长辈还是遵从纪峣遗愿,没有选择土葬,而是将他火化。
唯独点,几位长辈都不肯做:纪峣意思,是将他尸体烧以后扬进山里或海里,让他遂风而走,遂波而去。
张鹤知道这事时,心想,纪峣,你是真恨自己啊。
他直知道纪峣自厌到定程度,却没想到,对方恨到想要把自己挫骨扬灰地步。
得你不配,也从不后悔认识你。
蒋秋桐当时拆盒子后没说什,只闭闭眼,然后颤着手摘下眼镜,沉默地将镜片擦遍又遍。
后来于思远被温霖逼入绝境——或者说他自己把自己逼入绝境,温霖不过是推他把——后,蒋秋桐枯坐夜,反复摩挲着那根无名指骨,最后还是将它给温霖,换对方手下留情。
然后他当天就定机票去美国,这多年,再没回来。
至此,昔日光鲜无比蒋于兄弟再不复存,只有温霖枝独秀,愈发鬼气森森。
先是打开房间看人在不在,发现找不到后,就查看床底、衣柜,最后是抽屉置物箱,他甚至打开冰箱,想看看纪峣是不是藏在里面。
这臆症样发狂,在他来到后花园时戛然而止。
后花园曾经是两个小花园,中间安着小门,就是为方便进出。多少次,穿着睡衣他或纪峣,就这样边趿拉着拖鞋,边睡眼惺忪地去隔壁蹭饭。
如今,小门已经不见,整面墙壁都被张鹤打通,成个大后花园。
纪峣就睡在这里,睡在青青苍苍松树边,睡在娇艳欲滴蔷
从火葬场把人接回来时候,纪母已经哭晕过去,是他路抱着这个盒子回来。
当时他很不敢相信地打开这箱龛瞧又瞧,关上,再打开,英俊脸上写满茫然和不解。
他重复这个动作好几遍,满心满眼句话:纪峣呢?
有很长段时间,他不肯相信纪峣已经不在。
那是种很微妙认知,就像被截肢患者,理论上明白,自己已经永远失去身体某个部分,无时无刻不在持续疼痛,也在反复提醒这个事实,可他就是……很难相信。
有时候,张鹤看着他,总觉得自己看到是个什邪性妖物。哪怕今天新年酒会,都没让那个男人沾上半点活气。
张鹤收回目光,不再打量温霖。
他口气闷掉杯中酒,心里暗骂纪峣不当人,生前就罢,死后还不让人好过,真是个渣滓。
他骂纪峣时从不留情,怎损怎刻薄怎来,哪怕纪峣不在,他那张嘴埋汰发小时,依旧很损。
他时常有种错觉,仿佛多骂几遍纪峣,对方就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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